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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里的逆行者(106)+番外

下班时赵鸣远在办公室遥遥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问她考虑得如何的意思。

他给她的一个月期限将至,有痕在烦事缠身的母亲、事事以她为重的恋人和出国培训之间,做出了选择。

母亲安欣的工作室与凌珑和几个意欲另谋高就的绣师之间的拉锯战还在持续,当安女士放下师徒之情,不再以师傅的身份看待凌珑,她性格之中冷淡无情的那一面便占据上风。

律师当然以安欣为代表的工作室的利益为重,凌珑自然不甘示弱,一边花重金租场地装修务必要把她自己的工作室风风火火地搞起来,一边挑动其他绣师寻找一切可能着手的角度,要求在过往刺绣作品中的署名权。

这件事中最令安女士难过的,倒不是爱徒自立门户,而是小叔子陆広林和弟妹以及侄子陆皓站在了她的对立面,出资支持凌珑开设工作室。

在利益面前,亲情算什么?这认知教安女士伤心。

相对的,她对女儿的态度软化下来。

到头来,还是老公女儿最贴心。

老公精心料理三餐,督促她按时吃药,陪她饭后散步,女儿找来大量善本画册、刺绣精品拍卖图录,丰富她的浦绣图库。

安女士又忙碌起来,搜集浦绣传承留世的绣品,打算将筹备已久的浦绣和少数民族刺绣双展办起来。

不再以指导培养凌珑为己任,而将生活重心转移到其他事上,对于母亲这种忙而不累的状态,有痕乐见其成。

一切都很好。

有痕扫指纹开门进屋。

迎接她的是一室暗沉静寂。

空间宽敞开阔的大平层直面浦江,透过玻璃幕墙,冬末初春的傍晚映入眼帘:彩灯闪烁的游船缓缓驶过,在江面上拖曳出迷离倒影,如同虚幻的水中宫殿,江鸥低飞,贴着水面掠过,追逐船尾翻卷的浪花,远处江天一色,夜幕将垂。

有痕觉得意外。

这个时间,傅其默很少有不在家的。

半疑半惑中有痕扬声道:“开灯。”

室内顶灯应声亮起。

有痕呆立在门口,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目光所及处,她的画作,被一幅一幅挂在画架上,高低错落,大大小小,天山雪景、金沙辟浪、浦江即景、橘猫戏尘,还有她醉酒时画的傅其默的人像……如同一场属于陆有痕的个人画展,陈列在她眼前。

有痕将捧着的书信手放在门边壁龛中,难以置信地半捂了嘴。

傅其默从画架后头闪身出来,走向有痕,冲她伸出手。

“有痕。”

“傅其默!”有痕扑进他怀里。

他拥抱她,亲吻她,将她从她的画作前引至客厅一隅。

那里放着一张方桌,上头摆着一大捧向日葵,色若金辉,生机勃勃,一旁立着一幅小像——简拙的笔触,勾勒出她埋头作画的样子,还有两杯冒着细泡的桃红色香槟酒。

有痕转头望向傅其默。

他英俊挺拔如同初见,眼里有粲若星辰的明光。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有痕?”他伸手,温柔抚摩她眼角的红痕。

有痕用力摇头。

没有!这样就很好!

傅其默轻轻叹息。

这傻姑娘!

“小时候,我说我要学文物修复,家里除了祖父,无人支持。”他抱紧了她,“走一条不受家人认可的路的艰辛,我深有体会。”

有痕将面孔贴在他胸口,只想这一刻到天长地久。

傅其默的手指在她颈侧流连,“到现在,我仍愿意去接触和书籍字画修复相关知识,尽一切可能学习掌握新的修复技巧,如果有机会去国外博物馆进行为期一年甚至更久的交流,我会毫不犹豫地前往。”

有痕蓦地自他胸口抬起头来。

傅其默垂首,双手捧住有痕脸颊,“去追逐你的梦想罢,我的姑娘!”

他顿一顿,“不过,去追梦之前,答应我一个请求——”

傅其默伸手从向日葵花束中取出一个小小蓝丝绒锦盒,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一枚仿若冰晶的钻石戒指,“——嫁给我!”

望着晶莹剔透火彩四溢的钻戒,有痕泪如雨下。

五月末,有痕飞赴总部,参加为期一年的培训。

林遂韬与梁如诗夫妇与傅其默一道至机场为有痕送行。

梁如诗拖有痕到一边,嘀嘀咕咕传授遇到突发状况时的小经验。

“你放心,我一有空就会飞过去看你!”梁如诗拍胸脯。

“阿姨的身体……”

“家母健康状况稳定,已开始为程若栋物色联姻人选,”梁如诗幸灾乐祸,“程若栋吓得不敢回家,打电话给老林叫救命!”

她瞥一眼站在不远处与傅其默交谈的林遂韬,“倒是令堂,这次如此痛快,支持你出国培训,没想到!”

“家母大概从凌珑一事意识到,把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哪怕是出于好心,结果也未必尽如人意。”

凌珑去意已决,与安女士师徒决裂,另立门户已成事实,安欣浦绣工作室元气大伤,但根基还在,浦江浦绣这块牌子,终究是安女士的名头最响亮。

“你们就这么静悄悄地订婚,谁也不通知?”梁如诗捉起有痕的手,再一次就好友与傅其默没有通知亲友便订婚一事表达不满。

有痕微笑。

傅其默说,订婚并非要约束她,而是想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认真的,如果她见过外头的花花世界,还愿意接受他这个不怎么浪漫也不太懂得玩乐的男人,那将是他的荣幸。

另一头,林遂韬恨不得抓住老友两个肩膀来回摇撼,“你就这么放小师叔走?万一她遇见比你更好的人?或者迈克·赵又接着派她去其他公司学习,一去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