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棠(169)

赤巍军身穿铠甲, 面容冷肃，拔剑之时剑鸣声轰鸣，剑锋直指顺天府。

很快顺天府门前的赤巍军让出一条路, 有个身穿玄衣, 长发高束的身影慢慢走过来。

李怀熙回身, 看着那个人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 那人虔诚跪地，朗声道：“属下丹阳, 今日率赤巍军恭迎长公主，凡有阻拦者，无论身份高低贵贱, 皆杀无赦！”

李怀熙闻言轻笑，眉眼带着些许纵容，而后回身看向门口两个面如土色的守卫。

其中一人双股颤颤，结结巴巴地开口：“她……她竟真的是长公主？！”

另一人见李怀熙风轻云淡地站在面前，而无数赤巍军只待她一声令下, 便可踏平顺天府。

庆朝长公主, 是先帝最为宠爱的孩子，为此特例给她掌兵之权……

赤嵬军，从来都是长公主强而有力的靠山。

“果然……果然是长公主。”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李怀熙径直从他们中间走过去, 声音轻飘飘的，“顺天府大狱在何处, 带本宫过去。”

守卫不敢有半分耽搁，连忙弓着身子走在前方带路。

李怀熙跟着他一路进了大狱, 刚走进几步, 便感到里面越发潮闷, 血腥气也越发浓重。

两侧牢内的犯人囚衣脏污，时不时有人大声叫屈，还有人被用了大刑，正捂着伤口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李怀熙冷下脸，扭头看向守卫：“沈景洲在哪？”

守卫这才明白李怀熙声势浩大来此的缘由，连忙带她拐进另一条道，“殿，殿下您莫急，沈大人就在尽头处的牢房里了。”

四周越发安静起来，两侧的空牢房也逐渐变多，她忍不住快走几步，果然瞧见最前方的牢房里，有个人正静静坐在那里。

沈景洲背对着她，一身素白的囚衣略显宽大地罩在身上，身姿不复往日笔挺，反而如霜打一般的弯下去。

守卫忙不迭地上前打开牢房，沉重锁链落地，但沈景洲却没有半分反应。

“沈大人，您还在那呆着干什么，咱们小殿下可都来看您了！”守卫扯着嗓子喊道。

沈景洲的身子微微一顿，他慢慢转过头，目光看向站在牢门外的李怀熙。

他似乎清瘦很多，原本清冷的面容又多了些许枯败，在看见李怀熙的那一刻，原本黯淡的眸子微亮，却又转瞬消失不见。

他勉强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殿下……”

沈景洲似乎是想站起来同她行礼，只是站起来的那一刻身形踉跄，险些跌在地上。

守卫飞快过去扶住他，额头上冷汗涔涔，回过头时，果然见李怀熙面色冷沉，满身都是骇人气势。

她抬眼逼问道：“你们可是还对他用刑了？！”

守卫恨不得跪下原地磕两个头，连忙回道：“殿下，说到底沈大人也是一朝重臣，我们哪敢啊！”他皱着脸继续道：“捉沈大人下大狱，那也是上头的吩咐，我们也不敢不从啊，只能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沈大人自己不肯吃，不肯喝，这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李怀熙一肚子怒火无处可发，她蹙眉朝着守卫冷声道：“滚出去！”

守卫如释重负，连滚带爬地出了大牢，此刻牢房内只剩下了李怀熙和沈景洲二人。

这处牢房僻静，四周静悄悄的，几声鼠叫清晰可闻。

李怀熙垂头，不复方才气势，一时间有些不敢看向沈景洲。

倒是沈景洲强撑着走到她的面前，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一番，见她粗布麻衣，头发未束，便已猜到她是一路赶路而来，不曾歇息便来了这大狱。

他说：“殿下瘦了。”

沈景洲的声音很虚弱，但仍然认真问道：“这一路很辛苦吧……”

李怀熙看着沈景洲苍白的脸色，心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自己身处险境，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在询问她的安危。

李怀熙的手慢慢攥起，她轻声问道：“为什么都不吃东西？”

沈景洲忽的后退两步，他静静看着李怀熙，目光柔和却又带着化不开的悲伤。

四下无人，沈景洲的声音微哑，再度大着胆子唤她的名字：“怀熙……”他顿了一下，略微有些艰难地开口:“我的老师……他不在了。”

李怀熙蓦地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景洲，诧异道：“蒲老先生……竟已经病逝了？!”

她思绪有些乱，当初离开军营时，董长胜曾告诉她，沈景洲是去探望蒲文元，还未曾踏进府门，便已被人拿下大狱。

可若是蒲文元已经病逝，那沈景洲岂不是连他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蒲文元做了沈景洲多年的老师，在他心中的地位更是非比寻同，而如今他的恩师骤然病逝，那沈景洲的心里定然不好受。

“那……”李怀熙张口，想要安慰他，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而沈景洲轻声开口：“这些日子，我虽身处牢狱，但那些人却并未过多刁难我，我不吃东西，只是我没有胃口罢了。”

李怀熙忽然抬眼看向他，急道：“若我今日不来顺天府救你，你还要在这狱中绝食至死吗？”

沈景洲见她着急的模样，一时间也慌乱起来，他眼底浸满破碎的绝望，却又不断向李怀熙解释：“非我求死，只是恩师生前，我不曾听他的话，而如今他病逝离开，我也不曾见到他临终一面……“

沈景洲掩唇咳了几声，虽勉强开口，但周身萦绕着浓厚的愁绪，“如今仍在先生的丧期内，我理应在先生墓前长跪，以全我与他二人的师生情谊，但我身处牢中，并未得脱困之法，这才寝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