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棠(184)

鸳鸯……意指夫妻恩爱。

李怀熙笑了一下，仔细将玉佩收好，而后对着外面扬声道:“进来吧。”

数名宫婢鱼贯而入，仔仔细细地服侍着她起身，秋白跟在最后，犹豫半天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李怀熙将长发揽到胸前，笑道:“你想问便问，忍着多难受？”

秋白本欲说些什么，又忽的顿住，摇头笑道:“罢了。”

“殿下只要心里欢喜，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李怀熙也跟着她笑起来，余光却瞧见床榻下方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皱巴巴的纸团。

这并不是她偏殿里会出现的东西，想来是沈景洲无意间落下来的，于是李怀熙俯身捡起，好奇的展开看。

看了第一句，李怀熙便认出这是蒲文元先生的笔迹，她顿时来了精神，坐直仔细去看。

98   痕迹

◎“你昨夜是和谁在一起？!”◎

信的第一句写着:“音问久疏, 垂念已深。”

李怀熙盯着这句看了片刻，只叹蒲文元对沈景洲这个学生，当真是万分挂怀。

她继续往下看, 忽的目光停在一段话上:

“我活到如今这个岁数, 一生教书育人无数, 可若论起得意门生, 唯有你能当得起。

然而如今观你种种所为，却成了我最放心不下的一个学生。

近来朝堂局势动荡不明, 长公主和宸王殿下嫌隙颇多，你与小殿下走得越近，越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内。

为师曾对你数次良言相劝, 可你都不曾放在心上。

倘若你还肯把我这个先生放在心里，就听我最后一句劝，一生只为庆朝尽忠，但务必远离祯平公主，莫让她把你数年清名毁于一旦。

投笔伤情, 临书惘惘, 只盼你莫要辜负为师一片苦心……”

信写到这里就停了，但李怀熙仍是攥着这张纸，将上面寥寥几行字反复看了几遍。

整张信纸皱皱巴巴的，想来沈景洲曾反复看了无数遍, 而上面的数道折痕，正如沈景洲看到这封信时的纠结和彷徨。

李怀熙忽然想起沈景洲身处牢狱内的种种反常, 轻声道：“难怪他这般避我……”

她悠悠叹口气：“这老东西……死了也不忘给我添堵……”

说完这句话，她低头仔细的抚平信纸, 小心翼翼地将它夹在一本《中庸》里。

“不过……这庆朝江山还有你的好学生, 既然到了我的手里, 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她刚放好书，便听到门外传来的小太监尖细的声音:“殿下，今儿一早，若羌族三皇子那边便递来了消息，说是想要邀您一见。”

李怀熙推门出去，抱着胳膊仰头看天，“可巧，我也正准备去寻他呢。”

*

鸿胪寺内，燕煜闭目养神许久，他听到房门传来“吱呀”一声响，他立刻睁眼，果然看见姗姗来迟的李怀熙。

女子姿容艳丽，一颦一笑间，越发艳若桃李，燕煜将手中酒杯放下，笑道：“今日小殿下……似乎心情不错。”

李怀熙抬眼，眉眼弯弯的开口：“昨晚三皇子演得那出好戏甚得我心，我自然是欢喜……”

燕煜的目光停在她脖颈处的一道红痕上，兀自低声笑了一下，揶揄道：“究竟是我那出好戏演得好，还是昨夜旁人的表现让小殿下满意？”

他轻咳一声，笑道:“不过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还望小殿下多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不劳三皇子挂心了，我自有分寸。”李怀熙凉凉瞥了他一眼。又问道：“昨夜宫宴结束后，我皇叔可来寻你了？”

燕煜颔首，“自然是来了，他对你我二人在朝堂上所说之事深信不疑，以为我对你恨之入骨，正忙着拉拢我……”

“他自以为攀上了你这棵大树，却不知道树下可是万丈深渊呢……”李怀熙手执轻扣桌面，又道：“但以我皇叔那般谨慎的性子，只怕赤嵬军和丹阳在宫中一日，他便会时刻忌惮，不敢擅自动手。”

燕煜思索片刻，忽然凑近她轻声道：“我倒是有一计，只是可能要委屈一下丹阳姑娘了……”

李怀熙垂眼，淡淡道:“你且……说来看看。”

两人在房内密谋许久，直到晌午，李怀熙才起身离开，只是刚走出鸿胪寺不久，远远地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皇叔？”

李宸渊也看到了李怀熙，见她从鸿胪寺内出来，若有所思的问道：“怎么，小殿下也是前来寻三皇子的？“

李怀熙笑了一下，毫无芥蒂地同他寒暄：“他昨日宫宴上胡言乱语，惹得本宫不高兴了，我自然是要来敲打他一番……”

李宸渊盯着她的脸，慢慢笑起来，只温声道：“小殿下行事洒脱随意，想怎么做都可以。”

他似是不欲和李怀熙过多言语，丢下这句话后，便抬脚朝着鸿胪寺内走去。

李怀熙转身看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轻飘飘开口：“皇叔，傅江流快要好起来了。”

李宸渊蓦地停下脚步，整个人站在原地，既没有走进鸿胪寺，也没有转身去看李怀熙。

李怀熙的声音又在他的身后响起来：“你说倘若他好起来，那么第一件事会去做什么？”

“皇叔，你戕害忠臣良将，毒杀先帝，对皇祖母下药，你觉得这桩桩件件，你都跑得了吗？”

“桐溪村上下数百人命皆丧命你手，午夜梦回时，你真的能睡得安稳吗？”

听到这句话，李宸渊转身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嘴角甚至挂着一抹浅笑，“怀熙，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他忽的压低声音，带着些许快意的继续开口：“但……金石散一旦入骨成瘾，除非他死，否则绝无痊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