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棠(196)

“殿下。”

萧泽垂眼，看向她的鞋面，一双锦绣双色芙蓉鞋踩雪而来，柔软缎面上染了数点积雪，将鞋面打湿一小片。

他于众目睽睽下单膝跪地，极为自然的用衣袖为她拂去雪花，动作轻柔仔细。

随后他站起身，有意挡住一旁的沈景洲，随后朝李怀熙伸出手，“该走了，殿下。”

104   心意

◎“我心悦长公主，此份心意已定，不会更改……”◎

沈景洲掩在袖中的手慢慢攥紧, 平生第一次觉得心中烦闷，无处可发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怀熙和萧泽并肩离开, 率军消失在前方。

天地混沌, 地面的积雪上布满了凌乱不堪的脚印, 他一个人站在城门前, 忽的就觉得身后鞭伤传来密密麻麻的痛，让他几乎撑不住。

沈府他回不去, 自己也不能拖着一身残躯去给殿下添乱……

他伸手摁了摁眉心，抬脚向前走了几步，忽的身形摇摇欲坠, 最后跌倒在地……

*

皇宫之内，刀光剑影皆已平息，李宸渊看到萧泽率兵而来的那一刻，便已经知道自己全盘皆输……

他看着站在人群中的李怀熙，慢慢走向她, 笑道：“怀熙, 成王败寇，我今日输了，我都认……”

他步步逼近李怀熙，萧泽蹙眉, 下意识横刀挡在他们二人之间。

李怀熙伸手止住他，目光平静的看向李宸渊, “皇叔，我本没有把握赢过你的, 是你自己被旁人扰了心智罢了……”

李宸渊无谓, 将手中染血的长剑塞进李怀熙的手里, “动手吧，你想杀我很久了，不是吗？”

李怀熙盯着手中的剑，冷不丁就想起过往的很多事情。不可否认，李宸渊曾经对她无微不至，一手将她捧上云巅，但最后也正是这个人，将她猛地从云巅拉入尘埃……

当初的关怀宠爱是假，但后来的无情冷血确却是真的。

她松开手，长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容易的……”

“皇叔，旁的事我都不想追问，但为什么要害我父皇？”李怀熙眼尾泛红，她攥紧拳，低声道：“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李宸渊笑得癫狂，“为什么？这世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他得父母宠爱，而我就要被送到富察氏身边，在她手下受尽磋磨！”

“他一生顺遂，是命定的天子，想要之物都唾手可得，可我呢？！”

他摇头，满面凄惶，却忽的看向不远处殿门的一个身影，喃喃道：“母* 后……”

吕氏手扶在门上，面色苍白，只遥遥看着他……

“贺儿……是被你害的？”她喃喃开口，声音陡然苍老许多。

李宸渊额角突突跳了两下，而后那一丝被戳穿后的惶惶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双眼通红，“是我做的，那又如何？”

“你竟因为这么这么荒唐的缘由，去害了贺儿!”她跌跌撞撞来到李宸渊面前，蓦地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良久后，她长叹一声，“我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她顿了一下，“可说到底，你也是我的孩子，是怀胎十月诞下的骨肉……”

她说完这句话，偏头看向李怀熙，暮光里带着一丝祈求，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下一刻，忽的有个身影从殿内冲出来，他夺了一旁士兵手中的刀，猛然抬手，直直砍向李宸渊的后背。

众人惊呼，李怀熙也微微蹙起眉，轻声唤道：“怀邶？”

李怀邶浑身不停发颤，面上又惧又怕，手中的长刀还在不停地向下渗血。

李怀熙走到他面前，废了一些力气才从他手中夺下剑，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怕，都没事了……”

她吩咐人先将李宸渊带去治伤，又让宫婢将神色黯然的吕氏送回宫，最后留下萧泽在宫中替她处理这一片狼藉，而后拉着李怀邶回到殿内。

李怀熙关门之前，瞧见廊柱后面，有个小太监不停的朝着此地看过来。

她觉得有些眼熟，这个小太监和怀邶走得近，好像是叫做阿望……

她不再看向这个人，随手关了门，守着怀邶，他似乎慌得不行，整个人陷进了巨大的惶恐之中。

“没事的，都结束了……”李怀熙温声宽慰道:“以后没有人能再威胁到我们了，江山，大权，都归我手，你可以放心了……”

李怀邶缩进被子里，露出一双惶恐的眼睛，“真的吗？”他很是不安，又伸出手抓住李怀熙的袖子，“那你日后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他想起宫中那些似是而非的传闻，“他们都说你和沈大人关系匪浅，还有人说你宫中圈禁了傅大人……”

李怀邶想起他方才在门外看见的那个人，黑衣男人面容冷峻，无端让人觉得很是危险，他又道:“还有那个萧将军，宫里面都传，他早就与你有了，有了首尾……”

李怀熙蹙眉，略有不满的开口：“旁人不清楚我便罢了，连你也会轻信那些流言吗？”

李怀邶顿时紧张起来，他摇着李怀熙的衣袖，“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顿了一下，眼里泪光闪闪，“我，我就是怕你会和旁人在一起，他们那些人都各怀心思，都不是好人……”

“好人？”李怀熙不明白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仔细回忆了下身边的人，忍不住笑道：“善人和恶人的界限哪有那么分明，我倒觉得，凡能为我所用者，皆是良人。”

她忽然想起站在风雪里的沈景洲，有些好奇他此刻在做什么

“如果非要论个清楚，我倒觉得沈大人，乃是天下少见的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