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棠(202)

“不服？”李怀熙低笑一声，“他们为何不服？”

丹阳走到她的面前，随着她一道笑起来，“殿下，那些个老臣迂腐，自然看不得你以女子身份掌权，日后骑在他们的头上。”

她顿了一下，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自顾自的抛了两下，“不过嘛，若有人执意挡你的登基之路，我就帮你把他们一个一个的都宰了。”

李怀熙笑了笑，朝她挥下手，“别胡闹。”她顿了一下，“不过这帝位，我登定了。”

丹阳笑嘻嘻的收起匕首，又仔细看了她一眼，问道:“瞧你最近脸色不好，每日用膳也都吃得很少，可还有什么烦心事？”

李怀熙怔了一瞬，随后缓缓摇头，“没什么。”

“你是不是还在惦记沈景洲？”丹阳追问道:“你若是真的放心不下他，那便把他寻回来就是了，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李怀熙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不想再看他受苦了。”

“我近来想了很多，我身边这些人，各有各的苦楚，萧泽是出身之苦，他年少时饱受磋磨，是我救了他，他才有锦绣前途。”

“而傅江流背负血海深仇，认贼作父，更是受切肤之痛，无助之下，将我看成他仅有的救命稻草……”

李怀熙顿了一下，放缓声音，“至于沈景洲……”

“他出身书香世家，又拜入圣贤门下，这样的出身和经历，本就该平步青云，为世人景仰。”

“可你瞧他如今，成了一幅什么模样？”

丹阳抱着胳膊，无所谓的开口:“可说到底，这世事无常，不管沈景洲如今成了什么模样，不都是他命里该有的吗？”

李怀熙轻声叹道:“可是……沈景洲如今所受的苦，所遭的难，他浑身上下每一处的疤痕，皆由我而起。”

“如果我当初不曾点他做我的少师，那么他仍会成为朝中人人敬重的贤臣，便不会被宸王设计，在狱中受辱，遭人耻笑，也不会被怀邶记恨，历此磋磨。”

丹阳挑眉，“所以呢，难道你后悔了？”

“时到今日，我走的每一步，都不曾后悔过……”李怀熙轻声回道，“如今我大权在手，血仇得报，就算能回到从前，我也依然会这么做。”

“我只是，不敢去见他了……”

*

一晃过了半月有余，登基大典上所需的物品已备齐，但李怀熙迟迟没有定下日子。

这日她照例去瞧傅江流，见他状态还算稳妥，总算是安下心来。

“这些日子，可又有犯了瘾症？”李怀熙坐在他的床榻边，温声问道。

傅江流低眉敛目，如实答道:“前几日，瘾症又犯了。”他笑了一下，似是在求她夸奖，“但我苦熬半宿，竟真让我撑过去了。”

李怀熙也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再过些日子，肯定能撑过去的。”

她犹豫一下，又问道：“我皇叔已经在牢里呆了许久，你真的不打算去见见他吗？”

“你如今想怎么处置他，都是可以的。”

傅江流摇头，面色平静，“殿下，都过去了，我只希望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可以好好的守在你的身边。”

李怀熙怔住，“就在你痊愈，也不必守在我的身边，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

傅江流猛地抬起头，顿时呼吸急促起来，“你想赶我走是吗，你不愿意我陪着你？”

他一双眼又变得赤红，李怀熙怕他再度犯了瘾症，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想天地这么大，你没必要拘于我身边。”

傅江流模样执拗，死死咬着唇不肯说话，李怀熙哭笑不得，“罢了，你先养好身体，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李怀熙又陪着傅江流呆了一阵，直到屋外有人有事禀告，她才起身离开。

她刚走出屋门，不远处的屏风忽然动了一下，萧泽慢吞吞地从里面走出来，活动了一下胳膊。

他看向傅江流，冷笑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

傅江流脸上的笑意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眸光幽暗，带着讥讽开口：“怎么，你就这么怕小殿下看见你来找我？”

萧泽丝毫不怒，他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低笑两声，“我有什么好怕的，要怕的人是你才对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在傅江流面前晃了晃，“如果让小殿下看见你还在服用金石散，你猜她会是什么反应？”

“你！”傅江流蓦地攥紧手，他死死盯着萧泽手里的琉璃瓶，却没有伸手去接。

萧泽俯身，将琉璃瓶送到他的面前，嗤笑道：“装什么？难不成见了小殿下一面，还真的不打算用金石散了？”

“你还真忘了自己犯瘾症后的那副模样了？”萧泽压低声音，“你死心吧，你对小殿下的那点心意，根本抵不住金石散带给你瘾症。”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蛊惑，“收下金石散，你还能勉强假装为一个正常人，这样待在小殿下的身边，兴许她还不会那么的厌倦你。”

傅江流身子颤了一下，缓缓抬手，从他的手中接过了琉璃瓶，哑声道：“你为何要背着小殿下，给我金石散？”

“蠢货，你还以为我在帮你不成？”萧泽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这分明是在害你，但即便如此，你也依旧摆脱不了。”

他笑着转身，似是怜悯开口：“真是个可怜人吶……”

*

李怀熙走出殿门，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小太监，问道：“急着催我出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飞快答道：“小殿下，徐太医来的消息，说是务必要送到您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