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棠(212)

忽的头上有一点微弱的疼痛，身后小宫女顿时惶恐跪下，叩头认错:“殿下恕罪，是奴婢不小心了。”

李怀熙回头，看见梳子上，缠着几根自己的长发，她摆手笑了一下，“不妨事，你退下吧。”

小宫女如释重负的退下去，李怀熙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不过无意扯掉自己的几根头发，竟也将宫婢吓成这幅样子，可见自己的凶名在外，实在是人人惧之。

她抬手慢慢梳着长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隐隐有些不安。

铜镜后的窗子忽的被风吹开，风雪卷着一片枯叶落下她的面前，她静静看着那片叶子，忽的起身冲到了院子。

她仰头看着院子中的那棵冬青，一夜之间，竟然尽数枯败。

纷乱枯黄的叶子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苦雨。

她怔怔看着那棵树，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一件披风落在她的身上，她回身，看见沈景洲正望着她笑。

“怎么了？”沈景洲伸手，帮她整理好披风。

李怀熙沉默一瞬，她指了指头顶的枯树，低声道:“这棵树……枯了。”

“嗯？”沈景洲偏头看她，目光有些许疑问。

李怀熙攥紧手，张了张唇，半晌后，才低声道:“我幼时和傅江流初见，就是在这棵树下的。”

“那是他年纪小，生得胖乎乎的，别人都欺负到他的头上，他也是一声不吭的。”

她顿了一下，忽然又想起从前对他说过的话:

“天为万人生李晟……”

“你竟和名将李晟用了同一个字？可见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也盼着你能成为那样的名将呢!”

李怀熙的心砰砰作响，那份不安越发强烈。

“楚晟……”她喃喃唤道。

沈景洲虽然不明白她此刻的失神，但仍是温和的望着她，“是不放心傅江流吗？”

“不是傅江流，应该是楚晟……”李怀熙慢慢闭上眼，“*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我不该放他离开的。”

恰好风起，一片枯叶慢慢飘下来，在她上方盘旋片刻，随后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院子中寂静无声，沈景洲看着她的脸，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怀熙，别想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们插不了手的。”

他朝李怀熙伸出手，低声道:“走吧，登基仪式快要开始了，这样重要的日子，总不好误了时辰。”

李怀熙低头，看见他原本如雕玉一般的手指上，布满着还未消退的疤，她心念一动，慢慢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沈景洲牵着她走回到屋子里，示意她在铜镜前坐下，他不着痕迹地拂走桌上的那片枯叶，而后拿起檀木桌子。

他抬手，细细梳理着李怀熙的长发。

她的长发柔软，像是上好的绸缎，沈景洲的手指插进发间，又像流水一般滑落。

好像……怎么都抓不住。

沈景洲想起萧泽还给她的耳坠，又想起李怀熙看向枯树的神情，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他从前性情平和，这世上事甚少有能牵动到他的思绪，但如今他的情绪好像越来越容易波动了。

不喜她惦念别人，不喜她提起别人，那些强烈的占有欲望不断在心里撩起团团火焰。

究竟是从哪一日起，他开始变成这幅样子的？

他想得出神，无意间用力，扯住了李怀熙的头发。

“唔……”李怀熙闷哼一声，有些不满的嗔道:“你扯到我的头发了。”

沈景洲骤然回神，他看见铜镜中女子容颜娇俏，不满地垂着眼，涂着唇脂的唇嫣红，泛着莹润的光。

他松开头发，下一刻手掌穿过头发，扣住李怀熙的后脑，将她的头偏过一侧，而后俯身吻下去。

李怀熙被迫仰起头，回应着这个吻。

这个吻热烈，绵长，又带着强烈的占有欲，最后李怀熙转过身子，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

唇齿相依间，沈景洲忽的停下，他将李怀熙圈在桌前，小心翼翼吻了一下她的嘴角，“怀熙，我是你的。”

但你，好像并不只属于我一个人……

……

只是这日的登基典礼到底是没有成功举办，李怀熙正要动身前往登基仪式上的时候，突然有太监着急忙慌的闯进来，说吕氏的身子出了些问题。

今日院中冬青无故枯萎，吕氏又突然生了重病，种种预兆都有些不祥，眼瞧着上下百官对她登基一事越发起了不满，她犹豫再三，终于决定还是再推迟几日。

她动身前去探望吕氏，刚走进屋内，就看到吕氏面色苍白，像是苍老了很多岁。

“皇祖母……”李怀熙飞快走到她的面前，担忧的握着她的手。

吕氏垂着眼，咳了几声，“怀熙，今日是你登基的大日子，你怎么来我这里了？”

“登基之事，不急于一时。”李怀熙顿了一下，温和宽慰道:“总归还是你的身子更重要些。”

吕氏摸了摸她的头，几度抬眼看她，似是有什么话想说。

“皇祖母，你是有话想说吗？”

吕氏面色有些僵硬，迟疑着开口:“怀熙，你皇……李宸渊他怎么样了？”

“还活着……”李怀熙的面色陡然冷下来，又问道:“皇祖母，你问他做什么？”

113   告退

◎“所以……殿下，我是为你而活的……”◎

你能不能……放过他？”吕氏轻叹一声, “我知道我本不该说着番话，但他总归是我的孩子……”

“皇祖母！”李怀熙怒喝一声：“是他害死了我的父亲，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凭什么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