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春棠(57)
谁也没想到,今日赈灾第一日, 便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忽的长街尽头响起人声, 徐佲抬头, 看见萧泽抱着李怀熙大步而来,身后还有几人扶着一身皮破肉烂的沈景洲,再往后看,还有腹部中刀的董长盛。
只看伤势,小殿下似乎安然无恙,只是身后两人,瞧着都命在旦夕的样子。
就在徐佲愣神间,萧泽已经大步从他身边走过,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殿下看诊!”
徐佲飞快应下,不敢多想,连忙跟上萧泽的脚步。
萧泽将李怀熙放在床榻上,徐佲立刻俯身察看她的状况,伸手摸过她的后脑时,摸到一个凸起的鼓包。
他擦着额角的汗,在萧泽冷若冰霜的目光中回道:“小殿下怕是被人用重物击打,又在火中吸入了不少的浓烟,这才昏迷不醒,好在救出来的及时,并无大碍,只待她醒来便好……“
想到伤情严重的沈景洲,徐佲紧张地吞咽一下,试探问道:“这位……好汉?那位沈大人的状况瞧着不是很好,小的先过去瞧一眼……”
“嗯。”萧泽看着床榻上的昏睡的李怀熙,冷淡的应了一声。
等徐佲正欲踏出房门之时,又听到他含着杀气的声音:
“如果她有事,我要你跟她一起赔命。”
徐佲骇得一颗心狂跳,若真是小殿下于此出事,哪里还用得着这位好汉动手,只怕是这一行人都要断送性命。
他没将此话说出口,只是惶惶应了几声,而后逃也似的出去了。
徐佲一路疾跑,来到沈景洲的门前,抓住门前的一个小医官,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屋里的这位,这位大人状况如何?”
小医官摇头,“看起来不太好……”
“成。”徐佲一边取下药匣子,一边往屋里进,同时将里面的几人都赶出去,“这里就交给我了,你们都去那倒霉的小护卫处,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待把人都轰了个干净,徐佲立刻站在床榻边仔细察看起来。
沈景洲躺在床上,眉头微微蹙起,从唇边溢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呻/吟声。
他的左肩上火烧严重,小臂处和□□都不满这大大小小的火灼痕迹,最严重的的还是背后那一处砸伤。
青色布料和伤口处粘连在一起,黑灰和皮开肉绽的血色伤痕交错,徐佲举起一把小银剪子,在心里默默祈祷:“小沈大人,你可务必要挺过这一难啊……”
*
萧泽守在李怀熙的床边,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看着她挺翘的鼻子,长长的睫毛,然后一点点凑过去。
他很难形容此刻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很贪婪地注视着她,眼底的欲念一点点扩大,下一刻又被数年贫瘠的过往击碎。
能遇到这位贵人,已是上天垂怜,他一个出身奴隶的人,有什么资格揽明月入怀?
那么和她之间还能剩下什么?
他苦思许久,嘴角的笑意都带着涩,他们之间仅有的便是恩情,她救过自己一命,自己也应以命相报。
忽的李怀熙长睫轻颤,蓦地睁开眼。
她有一瞬茫然,后脑仍在隐隐作痛,冷不丁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喃喃道:“沈景洲……”
萧泽闻言神色一暗,他起身斟了一杯茶,递到她的面前,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平静。
“你感觉怎么样?”他将瓷杯凑到她的唇边,“要不要喝些水?”
她抬手扣住萧泽的手腕,杯中茶水漾出来几滴,她急切问道:“可是沈景洲救我出来的?他如今状况如何?”
萧泽盯着落在自己手腕上那只纤纤玉手,另只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死死攥住衣襟,干涩开口:“大夫正在救治……”
他垂下眼,“瞧着似是不太好……”
李怀熙即刻掀开被子下床,“我去瞧瞧他。”
“等等,你的伤——”萧泽伸手去拉她,却只感受到柔顺的绸衣从指尖划过。
她拎着裙摆,转瞬消失在门前,萧泽的手还怔怔地停在半空中,方才被她握住的手腕处变得滚烫,他慢慢将手腕凑到鼻尖,轻嗅上面残余的胭脂香气。
他又想起那个姿容清贵的青年,抱着李怀熙走出火场的样子,心底竟生出了对自己怨憎。
如果闯进火场救人的是他,那该有多好,便是葬送这条残命也无妨,起码这样,能被她真的记住……
*
李怀熙跌跌撞撞的去寻沈景洲,正好碰到从屋里走出来的徐佲。
“沈景洲人呢?”她不安的向屋里望去,“他怎么样,伤势如何了?”
徐佲摇了摇头,犹豫道:“已经清过了伤口,也已上了药仔细包扎过,只是人还未醒。”
“若是一直醒不过来,只怕会有些棘手了……”
李怀熙当即愣在原地,怎会伤得如此重?她犹疑片刻,终于踏进了房门内。
屋内的药味呛人,沈景洲静静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一般。
她拖来一张小凳在床榻边坐下,脑海里乱得像团乱麻,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女声从门外响起:
“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她扭头,看见丹阳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嘘。”李怀熙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小声一些。
丹阳面上怒色不减,但仍是可以压低了声音,只是有点咬牙切齿的开口:“我才离了你几个时辰,竟闹出了这样天大的祸事,真是一群酒囊饭袋!!”
“此事怪不得他们。”李怀熙看着昏迷中的沈景洲,问道:“眼下城中状况如何?”
“昨日事发,萧泽那小子便已经第一时间封锁了城池,便是只麻蝇都飞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