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叔去了,此事你可知晓?”
徽音点头,“今儿天刚蒙蒙亮,那殷家三人就回去奔丧了,连口热茶饭都来不及吃,我又怎会不知道?”
李澄当然有谋士商量,但是那些谋士属僚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多半都是怕担责任或者撺掇自己争权夺利,他和徽音夫妻一体,妻子并非是无知妇孺,还素来见识不凡,所以他头一个想和徽音商量。
故而,也没绕弯子就直接道:“这么些年,你也知晓魏王叔待我不薄,这个人情我不能不承。”当年他虽然带着部曲投奔,但是也是年纪太小,没得章法,但当时他攻打徐州时,钱粮都是魏王给的。
徽音点头:“我也是这么说,你是他侄儿,如今他过世,朝堂自顾不暇,早已指望不上了。魏王的两个儿子年纪尚小,还得你去操持。”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治丧容易,我爹娘故去,我已经是治丧几回了。我想的是虽说魏王叔没有亏待我,但要说对我多好那也不是,有好的那肥地,都给太妃娘家人,连霍家、殷家和许家都高官厚禄。我了解谢九仪,他是个最忠心的,恐怕叔父故去,他会按着咱们效忠李敬,可我不想。”李澄心情很矛盾。
徽音一下就听懂了,其实像这种事情,若是郑放恐怕管你侄儿不侄儿的就都占了,不会想任何后果,反正思前不顾后,正因为李澄有抱负,才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分冒进。
但总归是好事,徽音笑道:“要我说你不愿意臣服李澄,倒也可以,咱们现在硬碰硬,反而让别人团结起来。谢九仪爱奉李敬做主公,你正好就自立门户,没了魏王,你现下又有豫州、徐州和青州以南,算得上兵强马壮,自然有人投靠你。”
她懂李澄的意思,李澄是不想直接占,其一这对于魏王旧部而言是忘恩负义,天下人也会耻笑,其二就是李澄毕竟刚拿下豫州,战士们刚打完仗,若再和魏王旧部冲突,那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此,还不如完全不参与。
不过,显然李澄也没那么高风亮节:“原先我父王过世,我那时才十三岁,年纪尚小,魏王叔就说替我拢着地,如今他死了,我父王的封地也该拿回来了。”
徽音赞许:“好。”
他和徽音商量好了之后,又出去和谋士们商量,一味的说他这次去只是奔丧,不许底下躁动,或者受人挑拨生事,底下人倒是说他仁义。
仁义这样的名声李澄并不想要,他现在就想一步步储存自己的实力,占据自己的地盘。
她们坐的快船,两日就到了建业,徽音先让人把璟儿和瞻儿抱回王府,李澄心细怕儿子被人挟持,特地把精兵派了一队在明,一队在暗悄悄的回去。
又说这昔日赫赫扬扬的魏王府,外面依旧是停满了车马,但油亮的朱门挂上了各色的白幡,人们在外面神情倒好,一进那门里,真是此起彼伏的哀戚之声。
来接李澄和徽音的是魏王妃身边的嬷嬷,那老嬷嬷揩着眼泪儿道:“王爷这一去,留下一家子孤寡,咱们可全都指望小王爷了。”
徽音心道你们算盘倒是真会打,棘手的事情交给李澄做,让他去得罪人,那不能够。李澄也只听着,答应的很好,只是细细问起:“如今魏王叔的遗体刚送回?婶子打算怎么办的?”
果然,那嬷嬷道:“我们魏王妃是六神无主,王爷死的急,又是壮年去的,棺材还是霍家送来的。郭家老舅爷也帮在帮忙迎来送往,只您是主心骨,还得听您的。”
李澄微微叹了一口气。
又说在灵堂前李澄哭到匍匐捶地,徽音没想到他恁激动,她自认自己颇能哭,反正每次想起一些心酸的事情,也是眼圈红的,大豆儿的眼泪往下直淌,但今日算是遇到唱念俱佳的丈夫了。
那李澄不是像徽音这样滴几滴泪,在用帕子不停地擦,他是真的哭着还要说:“我的好王叔啊,你可是去的真急啊,没让侄儿我看你啊。想你在世的时候,与我是何等的好,如今徒留下婶娘兄弟一大家子人咯,奈何桥上你别走的太急……”
徽音听的脸微微发红,再抬头悄悄看了魏王妃和两位次妃还一眼,魏王妃只不停地在灵前烧香,这举凡丧事灵前的香火是不能断的。殷次妃手紧紧攥着李敬,另一边许次妃是真的伤心,哭起来不要命了,连头上的白花都落在烧纸的灰盆里,平日那般爱洁的一个人竟然顾不得许多了。
魏王还有个儿子一两岁的样子,尚且懵懵懂懂,因起了一阵风,乳母连忙把人抱走。
徽音心道前世李澄其实也死了的,易地而处,如果她丈夫死了,还是对她这般好的丈夫,不知又会如何难过?即便是她不聪明不能干,李澄头一日受伤都会尊重自己,还要和自己圆房,想起过完,她也悲中心来,哭了起来。
她这么一哭,倒把李澄也搞懵了,要知道妻子统共和魏王见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哭的这样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死了。
本来在李澄夫妻进来之前,灵堂已经平息了一会儿,魏王的妻妾伤心是伤心,但多半还是担心自己的前程,丈夫死了她们怎么办?有儿子的如殷丽芳还有个盼头,但别的姬妾纯粹就是点卯来的。
现在李澄夫妻号丧,她们又被迫在寒风中哭的凄凄惨惨戚戚。
李澄哭完,又和魏王妃说了好些话:“婶子,如今叔父去世,你们可有向朝堂禀报?长史官何在?”
在场能够这般问的也只有他了,虽说魏王待郭家和霍家更亲近,但是只有他是宗室子弟,还是郡王,在这里他的地位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