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122)
“桑柔大队的辛二娃上个月返城,翻车摔死了。组上的人梦见她活着,说开车的李师傅怎么怎么样。后来一打听,才晓得那个翻车司机就姓李,也是死了的。你们说怪不怪?”
有人道:“那李师傅总是组上的熟人嘛。”
水秀道:“做梦的人根本认不得!当时还不晓得辛二娃已经死了。辛二娃就是这回走要搭车,才偶然认得的。”
大家都觉诧异。陆亚明问陈闻道:“这问题怎么解释?”
陈闻道把手上的烟屁股抽两口扔了,说道:“这种超出常识的现象,在人的精神和心理领域,时有发生。现在我们人类对自身的认识,还远不及对外界的认识深入,以后科学发展了,其中有些会得到解释。
“所以我看,对有些迷信东西,我们先不要忙说它是迷信。”
众人无语。便要三旋继续讲,憋得三旋脖子上的筋又冒了出来。
陈闻道笑道:“你们莫逼三旋生娃儿了。子羽,樊老幺你熟,你帮三旋讲!”
原来这樊老幺相棋下得极好,子羽中学生相棋比赛在市里得过名次的,被樊老幺让只马,才能招架。
樊老幺当了鹊巢大队的乡邮员后,每周送两次信,信送完了就跑来找子羽杀两盘。
子羽道:“他一贯神经,走路本来就高一脚低一脚的,上次赶场我碰到他,先没注意,还不觉得他的脚跛。听人说了,我问他,他含含糊糊的回答了两句,好象说是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我只晓得他爱到鹊巢五队同一个老头儿下棋。他约我去过两次,老头儿住的楼上,楼梯摇摇晃晃,上去连腰都打不伸。
“棋盘又脏又黑,下到天黑,手拿起油灯在棋盘上照来照去,才看得清棋子。
“那次因为老头悔棋,他按着不准悔,结果把油灯打翻了,差点失火。他跑下去端水,就从梯子上摔下去一回。那次幸好摔得轻。”
柳石笑道:“根本不是!就是这次搭车回市里,在路上出的事情。我帮三旋讲。他当时把一口袋核桃塞给司机,司机收了,同意搭他们。他女朋友钻进驾驶室,他也要跟着钻进去。
“司机说,嘿嘿,你还想坐驾驶室,你又没长帽根(辫子),爬到车厢上去!车厢敞风,过雪山冷得他清鼻涕流,流到嘴皮上,结成了冰。
“他趴在驾驶室后窗,看见女朋友脑壳靠在司机肩膀上,热呼呼的打瞌睡,气得胡儿翘!
“车厢上放了十几辆新自行车,龟儿就拿刀把自行车轮胎全部割破,又把铃铛都车下来甩了,以为司机不注意发现不了。哪晓得车子翻过山歇旅馆,事情就暴露了。
“司机气得跳脚,找来两个大汉,逼他摸钱赔。樊老幺是有名的横人,说要钱老子没得,要命有一条。结果挨一顿痛打,打完又从人多高的坎子上推下去。
“嘻嘻,他龟儿前不久从市里回来,脚就是一长一短,跛的。”
大家听了笑的笑,叹息的叹息,都说他的乡邮员恐怕当不成了,有人说他还是在当。
大家又反转来骂司机:“狗日的司机,受他们害的知妹数都数不清!”
“哼,只要是头上长帽根的,站在公路边一招手,马上‘嘎’一个急剎,车屁股都要颠得翻过来!”
陈闻道拍拍身旁杨灵的肩膀,打趣说:“哈哈,我们要搭车,有他一路就好办,拿条围巾把头发一裹,公路旁边站起,司机马上剎车!”
大家拍着手笑,说:“腿要蹲着点,不然高了,不像。”
陆亚明也笑着打量杨灵,道:“他样儿满秀气的,倒真像个知妹。”
陆亚明这一说,加上也用知妹这个词,大家又一阵哄笑。
厨房里的几个知妹也在窃窃议论。夏梦蝶抱怨说:“唉,这个陈闻道开玩笑也不分场合,不怕杨灵着恼。”
水秀说:“嘿,若是别人他一定会翻脸,陈闻道是他干爹呀,他怎么着恼?”
“秀秀!”
水秀笑嘻嘻说道:“啥呀,我说陈闻道是干爹,又没说哪个是干妈!”
说毕就要躲闪,夏梦蝶却沉下脸像没听见似的。
水秀又和单爱鹃逗笑:“鹃鹃,陆正委也夸杨灵秀气呢!我刚才的话,说着玩的,别生气呀!”
单爱鹃笑道:“哎,你真可笑,你说他,我生什么气呀!”
艾雪这时坐在天井边上,厅堂上和厨房里说的话都听得见,也走进厨房笑道:“哈,原来鹃鹃是杨灵的女朋友,我还蒙在鼓里呢!”
单爱鹃红着脸道:“艾姐,你莫信,秀秀乱说的!”
艾雪仍笑着继续说:“哼,我们工作组的老李、小李才叫不知趣呢,早先为了一个代表名额,鹃鹃还是杨灵,同多数人争了个不亦乐乎!”
小李这时恰好跨进来,艾雪无所顾忌地把话说完了,还瞄小李一眼。小李不料她会在这里说会上的事情,且所说与事实有出入,只得笑道:“哎,小艾同志,你冤枉我了!”
夏梦蝶晓得小李在四清工作组内部常受艾雪的气,因见艾雪柳眉无缘无故挑起,又要说小李什么,忙说:“小李同志,缸里没水了,他们在陪陆正委说话,你帮忙担一挑好不好?”小李答应着,就挑水去了。
小李那次被柳石故意失手,落下水桶打在他头上,柳石当时虽然嘴硬,过后还是心虚,怕被扣上伤害四清工作队员的帽子,不是好玩的。
然而小李将息两天好了,一点不提此事,这不仅使柳石感到意外,连杨灵和陈闻道背后议论,也觉得他有肚量。故大家今日一致决定请他,怕他不会来,见他来了,都过去招呼,前嫌尽释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