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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202)

作者: 让之 阅读记录

她继续看满河面蜻蜓飞,实际有一半是停在空中的,这么多红蜻蜓蓝蜻蜓在飞和急转弯互相不碰撞。

哎呀怎么碰撞了呢?一只大蓝蜻蜓,不是碰撞在咬一只小红蜻蜓(它又叫豆娘),它把小红蜻蜓的头、翅膀都咬进肚皮去了,还剩下翘着的小红尾巴。杜芊淌眼抹泪转过头去了。

有一阵子对岸山头被吐火苗的烟雾笼罩,人为在烧荒,小兽小鸟都急煎煎地拖家带口跑过河来了。肥美的河洲比瘦筋筋的山上食物多,真可谓因祸成福!

过不多日,山中二两的鹌鹑,便养到半斤重,都已飞不动了。眼看又将转福成祸,一群十几岁男孩拿了网,撵的撵,拦的拦,要来个大围剿。

杜芊说:“咦,好缺德呀!这小东西,才拳头大,听它们咕咕叫,从这蓬草里飞到那蓬草里,才好玩哩,比吃着好吧?”

男孩们说:“它的声音好听?”

“好听哩,咕,咕,咕。”

“嘻,是你在叫,你的声音。”

“我是学它们的声音。”

“鹌鹑长一身杂毛毛,好丑哇!”

“只有烧来吃!”

“啥子叫一身杂毛毛?河边的渔夫,披个蓑衣,冷得缩缩的,就是不丑,还有趣呢!”

说着话,几只鹌鹑扑腾腾从草茏飞出,落在水边。

为首的男孩子笑道:“芊芊,它就像你说的,去当渔夫,钓鱼去了!”

男孩子们在她的注视下只好四散去捉油蚱蜢。草丛中指头长的油蚱蜢,东一个西一个。

虎子刚扑到一只油蚱蜢,意外发现妹妹肩头落了只金木儿(金龟子),去捉金木儿,换到左手的油蚱蜢何时逃的也不晓得。虎子叫芊芊帮着用线拴金木儿的一条腿。虎子这时手笨得很,他以后当阉猪匠手指就变灵活了,相当于外科医生的手指,尤其是阉只鸡,只要一分钟。

“它腿要断了。”妹妹说。

“它腿是那样的!”

“它疼。”

金木儿绕这根线的半径被人带着飞来飞去,“雾——雾——”螺旋桨那种声音。

“它的腿要断了!”

妹妹又用哀告的口腔说。虎子明白她的用意,干脆把线一丢,“雾——”金木儿带着很细很长的白尾巴直冲云霄。

“哥呀!哥!”

妹妹叫着抓住哥哥,狠狠掐他。

“你做啥子!”

虎子被掐疼了,甩着手问。

“它带着那根线,它怎么办嘛!”

兄妹俩都张望着天上。

“它飞不远了嘛,它落下来,就有人给它解掉。”

虎子只有在哄妹妹时,脑筋有点灵活。妹妹不闹了,这个年龄的小女孩都以为天下的好人多。

沿着河岸边的丝瓜花、金银花、牵牛花架走,妹妹会把她所看得见的长长的、绞着悬在空中、垂在空中的蔓儿扶回架上,或扶向它可以抓住东西的位置上去。

这也只有哥哥看得懂,蔓儿这样弯着,好累啊。

最先发现蝴蝶恋妹妹的也是虎子。杜芊这时八九岁,虎子大四岁。八九岁的小姑娘头上不扎冲天炮了,梳根独辫。有时在额角挽两只髻子,像对大眼睛。

早春二三月,野外尚无蝴蝶。忽然,虎子看见妹妹额角有只花蝴蝶。很快,就像变戏法,头上也落了两只白蝴蝶。妹妹既一动不动,虎子也不敢去捉,怕妹妹哭。他头回这样长时间盯着好看的东西不动。

虎子觉得妹妹没有看见头上的花蝴蝶可惜了,就说:“芊芊,你头发上有蝴蝶!”

杜芊看他一眼。

“你到水边去看嘛!”

旁边有个水凼,杜芊就走到水凼边照水,刚一蹲,几只蝴蝶一齐飞起来了,犹围着她转圈。

妹妹转身虎子看见她眼睛好闪亮好水灵哪!虎子受感染从此脑筋活泛手指灵活亦未可知。杜芊站起蝴蝶又落在她身上了,她跑起来蝴蝶就上上下下跟着她飞。后来蝴蝶就消失了。

旱魃肆虐

旱魃赶在中日开战之前,肆虐四川,未来的大后方。

魑魅魍魉,并无头脑,不然,何至于如此狠心和恶作剧!

这年杜芊十三岁。

干旱从夏天持续到次年春天。宁安因有芙蓉江的灌溉,头年秋收并未减产。次春的麦子、胡豆亦收获了六七成,并且水稻、苞谷、高粱、豆子等,也都插了秧、播了苗。

可灾区是不可能有这样一块桃源的呀,这里升起炊烟的墟落把饥民吸引过来了。

宁安的路上和坡上多了几倍的光脚与草履,飘着许多断断续续如丝如缕的烟柱,像烧在大地上的香,乞雨的香,拜土地的香。

这些香是那些拖家带口、不甘冷食和残羹剩炙的家庭点起来的,他们箩筐挑着幼儿、锅碗和讨来的豆子米面,将坡上的枯枝、喂牛的草垛用做柴烧,搞起野炊来了。

而更多的饥民或是精力不济,或是意志疲懒,或是临时仓促,只携了一床旧被,几只土碗,踏平坎坷,踏向有狗吠鸡鸣的村庄,踏进米肉无缺的城里。

城里人户门也有开着的也有闭着的,门口也有拴狗的也有不拴狗的,朝破碗破口袋里有扔半块饼有双手放进两个铜板的。

县政府、工商会、家门口竖着旗杆或立着拴马桩的家庭,都在街口等显眼地方摆放大锅,熬粥赈灾。

饥民们在此都还是懂礼不会哄抢而是在大锅前晃晃歪歪地排成一字长蛇阵。

长蛇阵中不乏腹内温暖在舔着碗边的人,是端着粥又来排第二次的。斜刺里会有手伸过来夺他碗里的剩羹,争执中还有人抱着他啃,其实是在舔从碗里泼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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