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261)
漱玉下来想走,被几个记者围住了:“小姐,刚才捐的,是你的嫁妆吧?”
“小姐贵姓,在哪里读书或高就?”
“小姐!小姐!请对前方将士说几句话!”
“小姐!请说几句你对抗战……”
声音有的很温柔,有的一个想压倒一个。
她只好逐一回答完提问。
转身要走,却见鲁力和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站在后面。
“温小姐,”鲁力为双方介绍,“这是后援会王总干事。”
王总干事听漱玉说了打算去应沙坪中学的聘,便诚邀漱玉利用目前暑期,加入后援会工作。而当前要务,就是组团到各地去开展倡导节约献金救国运动。漱玉听毕,立刻就答应了。
倡导节约献金救国运动旋风般刮过陪都附近的一些县。这天,在搭台的宣传节约献金集会结束后,后援会人员和记者接受鲁力的提议,顺道去位于嘉陵江畔鹿回头的军服厂参观慰问。
军服厂做工的都是征属,故大家丝毫不提节约献金之事,还带来了慰问品。
大家在厂里几个车间走完一圈后,知道杜芊名气的都忍不住问樊厂长:“那个名叫杜芊的姑娘呢?听说她是七仙女,是你最器重的呀!怎么没有看见她?”
樊厂长逗大家:“我们厂里几百女工,一张张脸,你们都看交了呀?”
有记者笑道:“杜芊姑娘是只金凤凰,车间就是有几百人,也不需要一张张脸仔细看……”
另一记者打断:“哪张脸是金的,在闪金光,那就是她。”
樊厂长和大家一齐都笑了。
樊厂长说:“她在教士兵打草鞋。”
“教打草鞋?”
“就是!你们都晓得,行军打仗,几天就磨穿一双鞋,哪有那么多军鞋,士兵好多打赤脚哇!因此很多士兵都自己打草鞋穿。杜芊发明用我们厂的废布条打草鞋……”
记者笑道:“该叫打布鞋!”
“布草鞋!”
樊厂长笑道:“哈哈,还是叫它草鞋——经穿得很,好看都不说了,而且打得快。部队晓得了派士兵来学,一个连或一个排来一个士兵,回去又教。
“现在是50师派来的人,马上就要上前线了,几十个士兵在学打草鞋!”
记者们迫不及待问:“这个打草鞋的车间在哪里?”
“樊厂长,你请派个人带我们去!”
“走走,我带你们去。”
樊厂长遂带大家从一小门出去。大家虽然不解,打草鞋车间为什么在野外?也不多问,只跟着走。
穿过一片林子,就见一片草地上坐了几十个士兵,一人骑着一张专打草鞋用的条凳,正悉悉刷刷打草鞋。见他们来了,有的抬头看一眼,有的头都不抬。
众记者有的忙对这些士兵拍照,有的举目四望,看见树丛边有两个姑娘的背影。
记者们轻脚轻手走过去,看见漱玉、杜芊站在一条小河边说话。
河面上有些飞来饮水的蝴蝶,杜芊蹲了下去,伸出掌心,蝴蝶有的落在她面前水草的静水里,有的落在掌心上,她遂一次次将掌心的蝴蝶送到水里去。
她俩听见了后面的声音,却未转身,因为晓得是谁。
有个《新闻周刊》记者比尔戴维,卷曲亚麻色头发,将衬衣扎在皮带里,领带斜掠在一边,在记者群中很抢眼。
当漱玉同杜芊转身走过来后,便站在打草鞋的战士中间,让比尔戴维照了张相。
照片上当时落在杜芊头发上的两只蝴蝶,成了永恒的一对蝴蝶结。
而此前片刻,当杜芊蹲在河边将掌心里的蝴蝶送去饮水的时候,河对岸徊水处的芦苇丛背后,躺在那里懊丧不已的鲁力,亦伸出相机,拍下了一张爱与美的传世之照。
鲁力、漱玉进厂就来找杜芊。杜芊指导打草鞋,士兵一旦掌握要领,她就得空了,姊妹俩遂走到河边说话。
鲁力不光插不上嘴,还插不上眼睛,他只看得见她们的背,也乐得,就坐在后边草地上听她们的“私房”。
杜芊说:“姐,你看这片草地好不好?”
这时她俩都回头看了一眼,但不是看他,鲁力,是看杜芊说的这片草地。
“好呀!”
“我听说,鹿回头的地名,就来自这里,小河这边一片草地,那边一片草地。传说从前有只鹿子,从小河这边跳到那边,又觉得这边的草好,回头看,所以叫鹿回头。”
“嘻,好有趣!诶,远远的那片房子,就是东工分校,是不是?”
“是呀!游校长,他有可能在分校呢,你去,我带你去!”
“好呀!诶,赵芸,航机科,他在哪里上课?要毕业了吧?”
这时鲁力恨不得把耳朵扯长,或干脆扯下来丢到说话人的肩头上。尽管断断续续,恋爱、你们今后、机场、空军、飞行员这些词语仍像重锤敲在鲁力耳鼓上、神经上。
鲁力趁早便离开了。随后可能由于悲愤,觉得双腿有一股神力,受鹿回头典故的暗示,彼岸是否另有风景?
遂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几乎当着她们的面,曲膝向对岸一跃,不幸“扑通”一声,落在小河中央。
两个姑娘徒然遭此惊吓。所以然者何杜芊完全不晓,只以为他一时发疯。
漱玉此前对他属意杜芊,倒有一点察觉,对此举就不像杜芊一片茫然,过后想起都还有些感慨。
鲁力上岸就一直躺在那片芦苇背后。
三姐妹夫人都向她微笑
赵芸几次与杜芊失之交臂,情绪十分低落。乃决定上战场去拼搏,以尽快忘掉这一切,如果战死的话那还更好。但对于教师参军有特殊的规定,他得不到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