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290)
卢学长点头道:“据我所知,也是如此。”
她回到小城。吴子牛特意为她雇了上山的滑竿。轻巧的滑竿,颠呀簸呀,在她脑海中簸动出那样多的浮光掠影。出现在画面中的有那跟随父亲去爬山的四岁女孩儿,有泰西女校郊野作画时的明媚春光,有演《卖花女》的热闹戏院,有北碚江边、那对在暮霭中嬉戏的白色鸟儿……
这两个天性自由的小女孩为何而生?漱玉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若是为自己,那从活泼少女时起为何就苦恋着他,差点为之丧命?若是为他,为何又中途分手?而那个后来的他,风度翩翩,带她离乡背井,祸兮福兮——那又为何不能一见钟情?
难忘今宵
大会由一位音色嘹亮动听的女知青宣读致敬电。
这篇大头那威执笔的致敬电写得花团锦簇,写满五大张红纸,念了近一个小时,激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念的知妹和听众始终精神饱满,热情洋溢。坐在台子前排县革委副主任和大荒沟干校章副主任中间的孙奎更显得容光焕发。
场内几千人只有几个知青思想开小差在议论这个“电”字,说:“天!这封电报要好多钱来拍呀?”
“嘻,哪里会真拍!”
“既然不真拍,那不如叫信。”
“叫信,认真也没有发出去嘛,叫电才隆重!”
接着是孙奎和各方面代表讲话,然后就念贺信。贺信都写得平淡无奇,念了大约两个小时,念过的就一张挨一张地搭在前台,用大鹅卵石压着,以防被风刮跑。
在念贺信过程中,守电话机的钱秘书小跑到了主席台上,告知正在大荒沟干校的省杂技团要来慰问演出。
于是笑容就先从孙奎脸上绽开,很快传给台上所有的人,众人刚才木然的、打呵欠的、暗中搔痒扪虱子的等等神态举止一扫而光。
场上的群众中也早有省杂技团可能要来演出的消息在流传,这下从台上的表情中得到印证,也开始喧闹骚动起来。
章副主任就对孙奎说这个土台子太小了,需要加宽延长。孙奎见白昼时间已所剩无几,慌忙压缩开会时间,将排后的小单位的贺信都收上来,说明天拿出来张贴,因时间关系就不宣读了。
就提前播放《国际歌》结束。
歌词很长、难记,场上几千人唱头几句时声音雄壮,很快就弱下去,绝大多数人只随喇叭张合一下嘴皮,哼哼呀呀,声音如蚊蝇、如发丝。
人们唱到后来显得疲倦,有勾着背垂着双手的,有头埋着手操在袖筒内的,有一条腿直另一条膝盖弯曲的,有仰起焦黄的脸盯死天上一朵白云的,有公然把娃儿掐得哭的。
只有解放军代表、《银锄》宣传队十多人以及袁生智站得端直,目不斜视。袁生智高亢的歌喉一直同喇叭并驾齐驱,唱得响遏行云。
结束唱道:“英特那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袁生智神态庄严、目光炯炯,十指握成了拳头紧攥着,柳石看着心头热呼呼的,涌起一股对他的敬意。
场子上开始紧急架设舞台,很快堆积了许多原木、木板。没有楠竹,孙奎派人即刻去砍。被派的人说来去二十里,砍回来不是月亮出了?
大家正急得挠耳搔腮,忽见山后驻军一个排扛着楠竹等材料,跑步来了,说解放军有两个连要来看演出。孙奎喜不自禁,连说“欢迎啦!欢迎啦!”
社员们都忙着先回家去吃饭。公社大厨房连同后面小院子已变成烟都雾海,几口大灶,包括露天用土砖现垒的,架足了干柴块子,烧得毕毕剥剥,锅里嘟嘟努努,正在加紧制作宴席,共有几十桌。
柳石从厨房出来,迎头碰上《银锄》队长王茂章和刘志昆,二人是来了解宴席的准备情况的。听柳石说起码还要等一个小时,王茂章就立即将队伍带到小学院子里去彩排。
柳石对刘志昆笑道:“哈,你们临阵磨枪呀?”
刘志昆笑道:“嘿嘿,如果是一般的演出,包括在县上演,彩排都大可不必,节目都是演熟了的。
“然而正由于太熟了,有些人,尤其是跳主角的那几个女生,动作随心所欲,不做到家。
“今晚是与省杂技团同台演出,所以非同小可,要先把几个主要女演员的台风整顿一下!”
彩排节目有几个样板戏的片断,塑剧《收租院》,表演唱《长征组歌》、《十送红军》等,此外就是一些红魏兵舞蹈。袁生智、柳石等也跟着去观看。
刘志昆指着袁生智给王茂章介绍了,王茂章道:“久仰久仰!刚才袁兄的嗓音浑厚高亢,肯定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袁生智道:“哪里!并没有专门练过。”
王茂章说:“我更佩服你高昂的政治热情。说实话,《国际歌》词我只记得第一段,后边两段就完全是你在领唱了。”
袁生智道:“这倒是事实,一唱国际歌我就精神百倍,嗓音可以完全放开。”
王茂章道:“你今晚临时加入我们的演出,来个独唱如何?”
“可以呀。”
“那你先试唱。”
袁生智便清了清嗓子,唱道:“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声调高亢,抒情浓郁,唱毕大家都鼓掌。
刘志昆道:“这首歌有点过时,你不如唱首文化革命以后的?”
袁生智道:“我就唱这首。”
刘志昆道:“那你再准备两首加唱的,以防观众要欢迎。”
袁生智又唱了《金瓶似的小山》和《打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