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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339)

作者: 让之 阅读记录

“我觉得你的问太阳比天问还了不起。”

“噢?”

“因为天是虚的,你随便咋问,他爱答不答。太阳是实的,问得不好有危险。”

老猿又激动又感慨,没想到身边这个小女人,虽是赳赳女武夫他眼中仍是小女人,竟是知己,而且是敢言的知己。

情不自禁抓住李丽华的手,他们过去拉过手的,止此而已,所以敢如此。声音颤抖:“丽华,不要说了,不要在这里说……”

李丽华握紧他的手说:“诶,我问你,你咋光问农民,知青的事一句都不问?”

“是一体的”,他答,“就好比树和树杈。”

月亮云里钻进钻出。李丽华弯腰手推着退进晒棚,把老猿也拉了进去,和他抱在一起。

老猿晕晕乎乎,感到轻易就被她缴了械。他毕竟是诗人,诗人就是斗士,需要反戈一击。

李丽华没他这些自尊,你反戈一击就反戈一击,我就来个彻底投降。

没想到把李丽华比作王熙凤老猿完全是个刘姥姥,大观园外的刘姥姥,反戈一击需要王熙凤来带,不然他摸门不着。

在他怀中拱来拱去,向他身上摸来摸去。啊这便是桃李朦胧,花蕾半开,水边嬉戏,薄云淡月,童趣天真,妙味于兹已经够了。

解他的纽扣。这当口老猿体内全是火球,噢坐进太阳了!他用巨大毅力稳定着,品尝火球,品尝太阳。

他吞咽几回蹦到舌尖的心脏,祈祷就到此为止。若还另有佳境,我也宁肯留到下半辈子去到达,我千万不要再前一步了。

殊不知李丽华瞅着听着他,正把他当小孩笑话呢!

他一不小心还是跌进去了,像有千里万里喷泉泻玉路反复走,像有千只万只温软如春手紧紧握,像有千件万件鲜花彩衣美不胜收。

天亮后老猿斜眼看见李丽华在穿衣服,心想一夜夫妻,她走时还会缱绻缠绵一番的呀。

李丽华穿好衣服、理好头发后来摇醒他:“喂,你这样跟我亲热,你是不是害怕我要告你?”

老猿不禁火冒,哼,是我主动跟你亲热,还是我落进了你的陷阱呀?他不能表现生气的样子,只得故作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李丽华莞尔笑了,亲个嘴,问:“诗咋办?”

“你说呢?烧了。”

“不准烧。”

“那我寄出去。”他是在半开玩笑。

“不如贴出去。”

“你说贴,我真的敢贴。”他还是在半开玩笑。

“你?你笨手笨脚的,不如交给我。”

李丽华把诗稿揣上走出门时,老猿手在胸口连画两个十字。他不信教,过去也从未画过十字。

刺头儿

钱亮在飘流浪荡了几个月后,回到队上。

他回来时农民都忙着割谷子、打谷子,竟无人看他一眼——他觉得,其实都在偷偷看他。

他见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站下意欲搭讪几句。田队长见此,只得走上田埂招呼他。

“呃,田队长!”

“钱亮,你回来了!”

“回来了!”钱亮咧开嘴笑,脸上挤出些折皱。可他眼珠是死的,越笑面孔上下部分反差就越大,越让人害怕和吃惊,他自己却不晓得。

钱亮回去收拾一下后,倒头便睡。次日上街坐茶馆,因为农忙,茶馆六七张桌子只坐了他一个。

回来一路都是忙收割的人群。他在田间小径上踢踢腿、伸伸拳,肌肉鼓鼓的。心想打谷子算啥,小菜一碟,我明天干脆下田去劳动。

次日一早,钱亮来到田边。他衣服外面套件簇新雪白的羊皮背心,是农场知青送他的,无纽扣,用谷草绳子扎着。此种做工简陋的羊皮背心经得磨又经得脏,是这里农民的最爱。

农民中主动与他答腔的,除田队长外只有鲍世清。鲍世清道:“哎,你这是生羊皮的,没有鞣呀?”

“鞣?我不懂。”

“就是制革。”

钱亮仍不懂,盯着鲍世清,鲍世清故意不说了。

钱亮捏了捏鲍世清的羊皮背心,很柔软,不像自己这件硬邦邦的,笑道:“我们调换,新的换旧的,如何?”

他本是说着玩的,鲍世清的羊皮背心又脏又旧,况他也不晓得没有鞣过的生羊皮除了发硬之外还有什么不好。鲍世清问:“你是真的要换?”

钱亮本可一笑了之,话既已出口,道:“真的!”

鲍世清就和他换了,还转身对周围扮个鬼脸。

这里打谷子用手摇打谷机——一张上大下略小的方形木桶叫拌桶,拌桶上靠前安个带铁钉的滚筒。滚筒上安个纱罩,避免脱粒时谷粒溅出。

工作时一人或两人摇滚筒,三到五人在收割后的稻田里来回奔走,抱着谷穗在滚筒前脱粒,还有一人在后面用小钉耙“掏屁-股”,清渣并将谷子撮进箩筐。另外还有一人负责将脱粒后的稻草扎成一个个稻草人。

至于从田里往晒场上挑水谷子(刚收下来的谷子),视距离远近,一张桶至少得有两个人。这样一张桶的男工有十来个,为一组。

打谷子时,往往女工们撅起屁股在前面割,男工喊着推着拌桶(如果是烂泥田的话,还泥浪翻滚)在后面撵脚,还真有点劳动竞赛的味道。

田队长因只有鲍世清还主动与钱亮说几句话,就安排钱亮到鲍世清这个组。

钱亮打光脚在立着草人的干田里走,踩着茸茸的草皮,脚趾铲着割后的稻禾桩,很舒服。鲍世清这个组的打谷机安在烂泥田里,钱亮走拢后,将膝一弯,从田埂上一脚踩下去。

“扑吃”一声,一股泥浆从大脚姆趾和二脚趾间挤出,射在他脸上,他叫了半声“哎”就叫不出来了,泥浆胡须似的沾在下巴上、嘴上,只好呲着牙齿,鼻子眼睛挤做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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