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353)
钱亮相信阿华穿不过那片林子,只能雾里看花,看水中的花。
钱亮教翠莲玩“手捉中指拇”:左手五指捏做一束,用右手圈住,五根指头都只露出个指尖,猜哪根是中指。
猜的人用两指尖掐住所猜的中指,以防耍赖。
翠莲猜错了挨打手板,钱亮捉住手边打边唱:“手捉中指拇,倒打一十五。牛儿转个弯,倒打一十三。牛儿转个角,倒打一十六。里里昂昂打煞割(煞割意思是完了),问你要金要银要风要雨要秤砣?”
翠莲嘻嘻笑:“要金!”
“金是抽筋。”
“咋抽哇?”
钱亮右手食指弯成钩子:“背转过来,刮背心!”
翠莲撩起衣裳让他用指甲刮背心,他把翠莲撩起的衣裳放下去了,隔着衣裳刮,翠莲笑得喘不过气来。
下次换成钱亮捉翠莲的中指拇,他一下就捉住了,又该翠莲挨手板。
这次手板打完了,翠莲问:“要风是什么呀?”
“吹耳朵。”钱亮撮起嘴唇。
“雨是什么呀?”钱亮吐出舌尖,上面沾着口水。
翠莲笑着尖叫:“嘻嘻,吐口水呀,不来不来!”
“那来秤砣。”钱亮笑着晃晃拳头,“擂背,轻轻擂。”翠莲让他擂背。
下次钱亮故意让翠莲赢了,翠莲嘻嘻哈哈:“这回我要抽你的筋!”
钱亮趴下让翠莲抽筋,翠莲一只脚跪在他屁股上。子羽冷眼相看,也禁不住笑了,心想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故作天真,还是真的变得天真了?
隐约传来“救命哪……救命……”像是阿华的声音。
翠莲在钱亮光背上趴着,抬起头看。两个知青也望着声音的方向。接着又有翠枝的声音,听不真切。
子羽道:“钱亮,你快去看,你脚长比我跑得快!”
子羽觉得事有蹊跷,不肯卷入其中。
钱亮钻进树林,怪雾散去,看见翠枝在沿着湖岸跑,阳光照着她赤裸带水的身体像个金娃娃。
湖岸尽是乱石和荆棘,不知是由于心慌,还是石头滑,她跑得不如刚才石山上灵活。
钱亮先到了阿华下水的地方,这里堆着他的衣服和胶鞋。他盯着阿华水底吐出的泡泡,又去看跑近的翠枝,慌得不知该如何分配眼睛,欣赏这两种美丽。
翠枝在一堆尖石头上像崴了脚,他跑去想扶她一把。她着急道:“哎呀,你,你会不会、你下去救救他呀!”
距离如此之近,翠枝身体溜光,恁地怪,薄雾硬是给她裹了件轻纱般的衣裳。钱亮双手莫名其妙地在绢丝般的雾气中拨动着,想把雾撕开。
翠枝跺脚问:“你不会游泳?”她哭了要跳下去。
钱亮这才转念蹬脱鞋子,跳进湖里救阿华。
这处湖底是长着青苔和水草的整块岩石,滑溜溜的,他吃了几口水才把阿华拉上来,阿华肚皮已经鼓圆了。
钱亮把阿华抱在一块大石头上,俯卧着,压迫他把水吐出来。
然后又做人工呼吸。翠枝焦急站在旁边。
阿华慢慢睁开眼,一下瞪圆了,翠枝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忙躲到钱亮背后。
对阿华而言,这真是欲盖弥彰呀,不仅身体,还有她和钱亮的关系!他愤恨地闭上眼睛,从眼角挤出两粒泪珠。
翠枝摆摊
翠枝斜卧在铺满春阳的山坡上。周身五颜六色,是迎春花编的衣裳,额上戴一串白色的野山樱。
蓝天垂下的云脚像丝带在她身上飘。她身上一会儿落几只山雀,一会儿爬满蜜蜂,一会儿脚边拱出两只野鼠,稍远还有灰兔、野羊探头探脑。
钱亮只好坐远点儿,他大把采撷蒲公英、野荠、开着小花的茼蒿,树上的春芽,大口吃起来,惹得翠枝向他跑来,抢他手中的野菜吃,嘻嘻哈哈滚在一起。
他们身边这条山溪下泻后奔过几道山梁,溜进竹林里,在那里浪花平息了,一条舒缓的小河从嘿木大院和铁匠铺之间流过。
人们在坡上犁田、栽秧、薅苞谷草,春风扑面,春阳撩人,春气氲氤,不免做做歇歇。
女的六七人洗完了澡坐卧在树丛中,树叶筛下的光斑将她们的身体弄得花糊糊的,在男人们不经意瞟过来的目光中产生了朦胧美。
一群男的洗完了唱起歌来,女的在这边合,像山间的雀鸟一样。
翠枝是混血儿所以会跳锅庄、吹口弦。
口弦以竹削成,好的口弦内置铜或银的簧片,吹奏时以左手大二指持置唇边,右手各指皆可以弹,唯用小指时为多。随气流的变化和指头的弹动,发出优美动听的曲调。
钱亮也用金丝竹为翠枝削口弦。无数次失败竟不灰心,终于手指上起了一道又一道伤口,终于他从连篾刀也不会拿现在成了个好篾匠,这也不知是所做成的第几支口弦了,这支翠枝吹起来特别好听。
“我还要给你刻个竹筒子。”钱亮道。
“那你赶快呀!你做好了我要拿来挂在胸口上。”
后来翠枝赶羊到树林背后去了,钱亮一边目送她,高兴得在阳光下眯起眼睛。
翠枝现在洗澡后穿用干草搓绳编的衣服。钱亮对她说你用草绳编这编那,也可以编衣服穿呀!她真的编成了,这衣服意外漂亮。
衣服后面隐约露着她的□□,钱亮看着一会儿像野兔,一会儿像孔雀,一会儿像只狼,一会儿像裸体的维纳斯,但他早已没有要去撕咬和吮血的念头了。
钱亮和子羽的出现给翠枝带来了快乐,山野里她有好多话,没有说话的人罢了。一旦有,她就要打破沙锅问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