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379)
但他俩得到可靠消息,中队长在场部汇报时,对他俩从来只说好的,不说坏的。于是两人对中队长不仅有了好感,甚至还有些感激涕零。
终于,有回中队评比两人当了先进,并受到场部表扬。虽然他俩的病根还不可能铲除,背后一样要赌博、打架、骂人,但在公开场合规矩多了。
每逢韩敏力到男生宿舍巡查,瘦狼灭烟最快。众人编了顺口溜取笑他:“瘦狼不怕天、不怕地,就怕中队长闻到纸烟气!”
有次瘦狼想回市里耍,借口家里有事请了假。韩敏力送他到农场大门外,问何时回来。他道:“假条写的半个月嘛!”
韩敏力说:“好,今天是九月二十号,十月四号我在县城长途汽车站接你。”
十月四号这天下着大雨,汽车晚到两个小时。所谓县长途汽车站就是个广场坝儿,连遮处都没有。瘦狼看见韩敏力打着伞站在烂泥浆中,肩上还背个大包,是借进城机会替农场买的东西。
瘦狼不笨,他晓得中队长这样做的目的是不准他超假,可他当时仍激动得周身血液发烫。
他下车后淋在雨里,韩敏力提醒他:“嘿,你头发都淌水了!”他方才撑开伞,并从口中吐出一句发自肺腑的话:“中队长,跟你在一起,石头人都会长出心肝!”
半年时间一晃过去了,东山坪农场来支援的人就要撤回,小刁却要求留在新台,瘦狼也在犹豫中。这时运动兴起了,两农场都起来造反……
开完小刁的追悼会,瘦狼等一直送她和单爱鹃到渡口。
分手之际,姑娘明显觉察到了瘦狼留恋的眼神。
她又劝他:“中央通知都下了好久了,你回去,把枪都交了吧!”这话她说过几遍了,瘦狼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这次他仍旧只是苦笑。
她望望他头上、身上所受的几处伤,略带生气地又问:“咦,你对武斗难道不后悔?”瘦狼憨笑着又不回答。
旁边鹭鸶腿却说道:“小韩,武斗也好,什么也好,没有哪一样花样是狼哥发明的,他为啥要后悔?”
韩敏力一怔,觉得这话的意思不单纯。单爱鹃挖苦道:“哼,人也死了伤了,房子也拆了,还真的不后悔?”
鹭鸶腿道:“真人不说假话。”
单爱鹃道:“你算真人哪?”
鹭鸶腿道:“小单,今天幸会!唯物论说人的思想反映现实嘛,我当然是个假人,你我不了解,韩姐也只能算假人。我看哪,当今只有狼哥是个真人!”
单爱鹃和韩敏力听了都想驳斥他,又不知如何驳斥,大家就这样分了手。
安家饭
泉水公社层峦耸翠,林壑幽深,四季鸟语花香。山沟里一弯又一弯明净的水田,栽秧之前田里倒映着鲜艳的山桃花,而深秋和冬季,水中又浮动着黄瘦的山菊与腊梅。
菀柳二队地方大半位于山之外,河之滨,临河的几面坡都被垂柳覆盖,村前院后,到处绿柳婆娑。几弯水田,沿边又栽些桃树,但由于缺肥、缺技术,虽然花开好看,但是只结些毛桃儿。
此处虽然风景如画,生产却糟透了。人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临河位于半坡上的村子叫下河沿,住有三十多户人,这里劳动力比较强,瓦房很多。
山行四、五里路,沿途还有本队二十来户人家,其中贫困户多,清一色的茅草屋。
由于知青的名声已经不佳,农场解散后去插队的知青大都遭受冷遇。菀柳二队却例外,薛队长亲自到公社接回韩敏力等四人,安排住在下河沿两间瓦房里。
人和行李都到了,队上还在忙着腾屋和打扫,看来住在这里乃是仓促决定的。
不一会,副队长和贫协主-席匆匆赶来,同薛队长发生争执,双方闹了个脸红脖子粗。
几个知青半天才听出眉目来,队委会半月前就讨论决定了让知青住“山里”,山里早把房屋收拾好了,队长临时变了卦,所以山里来争人。
知青们闻此十分感动,却又有几分疑惑,一个队何必争呢?韩敏力忙道:“队长,山里既然早准备好了,我们还是进山吧!”
薛队长道:“山里是草房!”
韩敏力反而笑起来:“草房更好呀!身居茅屋,胸怀天下。贫协,我们走吧!”
贫协主席和副队长一听知青组长说走,抓起行李就带他们走。薛队长忙与会计和保管员凑拢叽叽咕咕说话。
走出没多远,队长等又撵上来,截住道:“那好呀,如今也不说住山里,也不说住下河沿,就把山垭嘴那几间旧保管室腾出来吧!”
知青们因见双方都竖眉瞪眼的,一些社员也围过来了,样子像要打架,忙在中间隔着。问山垭嘴在哪儿?回答是位于山里和下河沿之间的一处地方。
韩敏力当即表示同意了,副队长和贫协也就无话可说。
山垭嘴这三间土墙草房,土墙老旧,有缺缺坑坑,房顶却是才换的新草,不好看但居住还行。
房间尚未收拾好,就被叫到下河沿去吃饭。大家看太阳还有一篙竿高,怎么就吃晚饭了呢?
来叫的婶子四十来岁,给人干净利索的印象,她扑哧笑道:“还早呀?不早喽!我们山旮儿弯不比你们城里吃三顿饭,只吃两顿。我儿子也是,在城里住惯了,回来一趟硬不习惯。”
她又进屋打量一会,抱歉地笑道:“哎,对不起呀,我在下面做饭,没得空上来帮你们收拾。”
大家猜她可能是薛队长女人,不然就是妇女队长吧。
知青插队的第一顿饭叫“安家饭”,菀柳二队这顿安家饭摆得颇丰盛,几个干部来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