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旧情,爱连环,恨连环(396)
韩大胡子大睁着一双环眼:“哟,我的天!这里到雪山,那朵云,怕有百多里,翻过山往渡口还有一百多里。咦,小伙子,你们是走这条路来的呀?”
蒋猴子道:“我们咋不是走这条路?路远不怕,你有野外生存的本领嘛!”
韩大胡子遂用亲热的、甚至带点讨好的口气对他们说:“小伙子,你们的目的地还远不远?让我和你们一路,今晚住一夜,明天带点干粮,找个藏胞当向导,再回金河,怎么样?嘿嘿,以后干校见了面,我再感谢你们!”
杨灵却问道:“嘿,你为啥不问我们姓甚名谁,从哪里来的,进山做什么呀?”
韩大胡子笑道:“哈哈,各人有各人的事嘛,我管得那样宽?”
“我们是到彝胞寨子去作客。你想去,那就一起走吧!”
“呃,你既然提到了,我就问一下大家的名字,才好称呼。我叫韩桑柔。”
“我叫刘真,真假的真。他叫,你叫他猴子就行。”
杨灵通过一番察言观色及思考,对韩大胡子的疑虑已逐渐淡化,觉得为点吨半谷或是为别的什么,都犯不着派人这样跟踪。但为了守住杜鹃海子的秘密,他还是产生了要除掉此人的念头。
动身后,韩大胡子走在他们后面一点。脚下出现了近似于路的痕迹,路痕伸进一座陡峭的石头峡谷,他们在半崖壁上沿一条夹缝走着。
前面有处岩崩,造成几米宽的距离无处下脚,只能用手攀援。
杨灵暗中将一块卡紧的尖石扳活了,后面韩大胡子却早存戒心,在将重心移上去之前先猛击一掌,石块哗地掉了。
他便叫道:“哎,刘真,我过不来啦!”
杨灵掉头问:“咋办?”
韩大胡子道:“把你的匕首给我用!”
杨灵在肚内冷笑:“姓韩的,你自己找死!”他弹弓百步穿杨,掣飞镖也差不多。早掣匕首在手,用眼角一瞟,挥臂掷出去。
岂料韩大胡子已有戒备,他将身一闪,那道白光贴耳擦过,戳在岩石上掉下来,他又一招手抓住了把柄。
遂将匕首插入岩缝,手握住一运力气,跨了过来。
韩大胡子手握匕首在这羊肠小径上和杨灵对面而立,杨灵几乎成了黑熊面前的一只小羊。
杨灵因觉得杀人动机已暴露了,颇为紧张。韩大胡子眼中掠过一缕凶光,但马上又恢复了常态,坦然地笑道:“小伙子,你发神经病了啊?”
遂轻松一挥手,将匕首扔下了山谷。
杨灵的神情也跟着和缓下来,说道:“做啥子,是你要嘛!哼,你二天赔我!”转身先走。
蒋猴子对后面发生的事全不知晓。
道路渐趋平缓,地貌呈显出柔和的、半圆的线条,像女人的胸脯。气温明显升高了,周围山坡绿得醉人,到处是提早开放的迎春。溪沟里升起乳白的雾气,人在薄雾中行走,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脚下是真正的路,路上撒着新鲜的羊屎豆儿,亮闪闪的。
山坡上出现了彝族的木屋,有孤零零的,有三五家成阶梯排列的。这些木屋都用圆木做墙,屋顶覆以薄木条,上面压了些石头。这比在其他彝族村寨习见的用木板钉成的房屋牢实,那种板板屋的墙是经不住水牛擦个痒的。
儿童和女人们坐在门口呆看着这几个过路人。也不知是否韩大胡子太过剽悍,连狗都噤声了,走过老远才乏味地吠几下。
路边有一个个菜园,周围是用低矮的木板围的栅栏。蒋猴子、杨灵拔了几个圆根,给韩大胡子一个,故意说:“狗来了!”
边啃边跑,韩大胡子也乐颠颠地跟着跑。
他们进入一座茂密的树林,又走了约有半个小时,愈觉温暖如春。钻出林子,一座美丽的湖泊横在面前。
湖水蓝幽幽的,水面上飘着烟雾。湖对岸是一派光净的峭壁,晚霞给峭壁涂上了胭脂红,倒映在湖里,把那一带湖水也染红了。峭壁之后耸立着雪山的尖顶,象戴的一个个白色绒帽,威严而又可爱。
湖泊随山势向西伸延,视线里烟水苍茫,不知所终。在湖的彼岸,西北方向,隐约可见几座欧式建筑尖耸的屋顶,云遮雾绕,似带仙气,似已残破。
三人站着看了一会。蒋猴子便又给韩大胡子讲述那麻风村的传奇。那里看着虽不太远,但是隔着山岭和岔湖,由此去再快也要一天,那边风景比这里还美。
蒋猴子说,彝胞认为这湖水有瘴气,就是诸葛亮南征,染瘟疫死了许多士兵的那种瘴气,甚至说这湖水洗了手脸会得麻风,所以都不肯来此略站一站。
我头回去,就在湖里洗过澡,后来听说要传染麻风,吓得几天吃不下饭。听说麻风病人眉毛脱光,就经常照镜子,看眉毛是不是在减少,结果屁事没有!
他说不清楚人们怎么会厌恶这美丽的湖泊。咦,也许是湖水明艳夺目,麻风病人的皮肤不也是鲜嫩好看的么?也许是湖周围环绕着光净的岩壁,麻风病人的脸不是毛发都脱光了么?
也许是这湖在众湖之中显得卓尔不群,而麻风病人也是离群索居的呀!
老子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故天下之于美丑各有各的好恶,方合于自然。
离开美丽湖泊又走了一会,蒋猴子指着前方一幢木屋说:“到了!”大家不觉都加快了步伐。
忽从侧面山坡上传来少女的呼唤声:“啊啵!啊啵!”蒋猴子慌忙把背着的羊皮口袋交给杨灵,朝坡上奔去。
杨灵、韩大胡子定睛看时,见一位穿百褶裙的牧羊女像朵云彩从坡顶上飘下来,蒋猴子正张开双臂去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