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岛东岸来信(73)

赵先生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最后没有一句道歉。

雾忱儿懒得跟中年老头争执不休，拉着楼津渡手腕到一边来坐下，“劝你别多管闲事，免得沾染一身血腥。”

楼津渡明白这个道理，坐在她们旁边等手术结束。

后来赵先生把他们全部赶走，他和赵沛霖之间发生过什么只有当事人知道。为什么死去的人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婚礼现场。为什么赵沛霖会情绪激动地跳海自杀。

为什么。

周岁一直在想为什么。

所以直到结束录制的前一个晚上，赵沛霖都没回来。他们都以为赵沛霖不会回来了。

为那事，周岁待在宿舍一天一夜没出来见人。

大概她自己也没想到，她对赵沛霖已经远不止战友情了吧。

道别晚会那晚，操场灯火通明，整个现场歌潮澎湃。周岁站在宿舍阳台往外看着，一向爱热闹的她却赖在宿舍哪儿也不去。

她低着头，晚风拂掠耳廓，隐约间听到有人叫她“保镖小姐”。耳熟极了，她踮起脚跟向下看。

男人穿一件干净衬衣，也许是跑过来的缘故乱了发型，他笑着冲她挥手，举止投足间意气坦然。她揉了揉眼睛，很快跑回屋里，拽着一件外套就往宿舍后楼跑。

可到地方，一个人都没有。

她有点儿难受，眼眶红红的那一瞬间她才知道，她对赵沛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

一双看不出牌子的定制球鞋挡住她视野，男人欠揍的嗓音如影如梦：“周教官，你该不会是为我哭了吧？”

她猛地抬头，笑出眼泪：“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为你哭？”

“哦。”赵沛霖摸了摸她脸，擦着泪的手指送到嘴边尝了尝味道，“咸的，不是眼泪难道是……”

“去你的。”她捏拳打他。

他捂着被打的胸口，“好疼啊，我才刚死里逃生你就这么对我，好歹我也当了你一个月的战友，这么对我不行吧。”

“那你想怎样？”

“我想……”他假模假式地想，很快说，“加个微信，加个好友，常常联系。”

周岁笑了，“怎么？你不是说过，除了女朋友这辈子不会再加任何异性的微信吗？”

“有吗？”他装傻，“我刚好像还加了忱教官，照你这意思，楼津渡不得杀了我吧。”

“对啊，我是想杀了你。”说曹操曹操到。

楼津渡抱着手臂站在树底下，看着他俩打情骂俏好一会儿，“说好帮我布置现场，一溜烟的功夫人就跑不见了，亏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赵沛霖不以为意，抱着臂回怼他，“那不是有任轻寒帮你吗？我才刚好你就让我操劳这儿操办那儿，小心我告诉忱教官，叫她别答应你的告白。”

一听“告白”，周岁两眼放光，“啊？你要告白？什么时候？今天吗？”她搓搓手心，“你准备怎么告白？献唱情歌？单膝下跪？还是来一段四百米障碍表演？”

呃。

这么明显吗？

楼津渡别开脸，跟被人看穿似的，一句话没反驳人就走了。

“他咋了？”周岁问。

“还能咋了。”赵沛霖没皮地笑，“被你猜中了呗。他啊追女孩的方式太老套了，搞不好会被忱教官拒绝。”

“打赌嘛？”

“什么？”他看她。

“赌橙子老婆会答应楼津渡的告白。”

“那我赌，她不会答应。”

“成交。赌什么？”周岁得意洋洋，看起来志在必胜。

赵沛霖长叹一声，勒紧圈套，“就赌，结束之后，你得陪我去吃四平街最火的那家店。”

是陷阱吧。

周岁瞥他。

*

操场一处角落亮着蓝晶晶的光。

雾忱儿被楼津渡用领带蒙住眼睛，牵着她的手把人带到远离晚会的那片草地上。

雾忱儿有些不安：“楼津渡，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故弄玄虚，笑容温柔，“带你走进我的领域。”

这话惹得她耳根发烫，连带摸他的手都变得不自然。到地方站稳脚跟，雾忱儿想扯掉领带却被男人制止，“别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无奈地笑，“你到底想干嘛？”

“想你爱我。”男人句句回应，深情笃定，“想让你一辈子离不开我。”

“楼津渡，别闹了。”

“我没闹，没说谎，没逗你玩。”

安静片刻，她听到纸张抽动的声音，还有男人紧张到深吸一口气然后微弱的咽喉声。

“本来准备了一张手稿，有好多话想掏心窝子地讲给你听，但真到这一刻，我想说的好像就只有一句——”

他顿言，丢掉手稿，靠近雾忱儿捏着她后脑绑着的领带轻轻一扯，“——我爱你。”

视野模糊的那一两秒钟，她想过睁开眼睛会是什么场面。真到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她心还是快速地颤了又颤。

爱上楼津渡使她心率意料之外的浮动。

“楼津渡……”她带点哭腔叫他，真有点绷不住了。

“乖，别哭。”男人从地上拿起一个小木匣，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小鱼儿胸针和一张橙子贴纸，“记得你说过，只要是属于你的东西都会给他们标上记号。贴在我嘴巴上的贴纸也好，留在房间里没带走的胸针也好，都是你在我生命里留下的痕迹。雾忱儿，我也想被你标记。”

——手机铃声打断他接下去的话。

雾忱儿说了句“不好意思”，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是一个未知号码，拧眉接通：“喂。”

“如果你答应他，我会让许池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