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骨[校园](76)
高考结束那天, 夏楹最后一科考完，站在车水马龙的校门口，找蒋婉钰的身影。她隐隐约约的, 在一群露出微笑或是如释重负的表情里, 看到一个人臭着脸。
只一眼, 就又看不着了。
神出鬼没。
夏楹就当是一场错觉，当他从来没出现过。正好蒋婉钰穿过人群，笑容满面地拉过她的手, 恭喜她考完。
她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不一样了。
她跟朋友们一起去毕业旅行，每到个地方, 她都要发两个朋友圈，一个给朋友圈，一个仅荆彻看。
镜头里的她，开始化淡妆, 涂指甲, 换各种各样的小裙子。
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一根筋似的在朋友圈里刷存在感。
像解开封印的女妖精，在朋友圈张扬了一个夏天。
一直到大一军训前，夏楹终于泄气了。
上百个点赞里都没有荆彻，夏楹一口气把朋友圈转为了三天可见，再也没有更新过。
到了大一下学期, 夏楹申请到一次去美国竞赛的资格，学校帮她搞签证，她只需要跟蒋婉钰说一声。
蒋婉钰听了笑着说好，让她好好去比赛。
“那边我可能要待上几天, 不用担心我，书思琪也在那边。”
蒋婉钰这几天把甜品店关了, 窝在家休息，闻言轻轻“嗯”了声。
半晌，她忽然说：“荆彻也在美国，你要不去看看他吧。”
出乎意料的话题，夏楹愣了愣，“荆彻？”
“他一个人在那边也挺孤单的，你多联系联系他，在美国多待几天也可以，放心，我们有钱。”
蒋婉钰说这话，真是令人意外。
夏楹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知道蒋婉钰和荆向业一直没扯证，上次两个人似乎吵了一次架，之后蒋婉钰就没再跟荆向业来往了。
夏楹并不清楚他们之间怎么了，也没兴趣过问。
这会却忽然听到她提起荆彻。
夏楹有些纳闷：“你跟荆叔叔……”
“没事，就说说。”蒋婉钰似乎是累了，闭上眼睛，“就想起这么个小孩，这么久不联系，有点好奇而已。”
……
蒋婉钰不是无缘无故提到荆彻的。
夏楹临出发前，收拾背包，在家里翻箱倒柜找自己的护照。
结果从抽屉最里头翻出一叠检查报告，随便一瞟，触目惊心几个字，让她僵在原地。
她没了收拾行李的心情，坐在沙发上等蒋婉钰从外面“打牌”回来。
蒋婉钰刚进门，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往下流。
蒋婉钰见到女儿手里捏着报告单，明白了，自己这是没瞒住。
夏楹知道前，蒋婉钰还能撑着一口气，每天装作出去打牌，其实是去打零工，攒治疗的钱。但没几天，夏楹就知道了。
本来等她出了国再去医院治疗。
蒋婉钰心底明白，不能让女儿有压力，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儿。
现在女儿长大了，更有主见了，蒋婉钰更不想让她觉得家里缺钱，有困难，否则，很容易走上歪路。
“妈，你连这种事都不告诉我！”夏楹陪在蒋婉钰身边，看她挂水，泪流不止，“你还让我去美国，让我去美国找荆彻，妈你真是糊涂了！”
大概是第一次被女儿训，蒋婉钰还有点高兴，笑呵呵道：“这不是正好想到他了。”
“你是想到荆向业了吗。”
荆彻去了美国后，荆向业慢慢也就没了来往，听说好像也是去了美国，投奔儿子去了。
蒋婉钰不想跟女儿拌嘴，“我太累了，你就别提他了。”
夏楹立刻闭嘴。
化疗很漫长，费用又很贵，还有一大堆补品要买，经济方面的重担压下来，夏楹立刻开始找兼职。
做模特的朋友给她介绍了平面模特的兼职，夏楹去了两次，被当时的项目对接人骚扰了一个月。
最后夏楹宁可钱也不要了，直接断了联系。
这一个月里蒋婉钰化疗了两次，身边必须有人照顾她，光夏楹一个人还不够，又请了个护工。
花钱的地方太多，蒋婉钰无数次跟夏楹说，钱不用担心，还有存款。
可是夏楹偷偷去看了蒋婉钰的卡，没剩下多少钱，存在死期里的钱她全部拿了出来，又被蒋婉钰骂一通。
那是蒋婉钰给她留的学费，是她能工作前的所有花销。
蒋婉钰宁可自己病死，都不想动这笔钱。
夏楹也终于忍不住了，站在病床旁边，吼出声：“你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你为了我操劳了一辈子，赚的钱也不给自己花！你都生病了，你还想让我亲眼看你去死吗！我已经看着爸爸走了……”
吼到最后一句，夏楹哽咽地咬着唇，不再说话。
蒋婉钰也愣住了，她本来没多少活下去的意愿，只想着给夏楹留笔钱，而且癌症万一治不好呢，人财两空，这叫夏楹以后怎么活。
她以为自己已经是个累赘，也不是个好妈妈。
但看着女儿含着泪说爸爸走了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夏楹人生里，也就她这一个亲人了。
蒋婉钰闭了闭眼，想在女儿面前，重新坚持一下。
“不会走的，盈盈，你爸爸叫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我会一直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