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过客之名(82)
程安之失笑:“干嘛要问这个?”因为……想跟你表白啊。”
程安之心口像爬过一只小蜥蜴,明明有所预料,情绪却在隋唐淡定又不失浪漫的语调神色里激荡起来。
比起青春期时,莽撞的男孩子一句”程安之我喜欢你”,他这句特定情境之下的”想跟你表白”实在太含蓄。
但却有力度。
隋唐不掩饰他曾经爱了一个女孩八年的事实,也不介怀程安之对另一个男人的长情。他格外洒脱地对她说:“想再爱一次,也是真的动了心,就是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我?”
一句情话,抑扬顿挫,拆解成滋味不同的小短句,句句如银珠落银盘,掷地有声。
程安之不可避免地被戳中。她忽然发现,关于爱情这两个字,男主角不一定只能是纪司北。
无论是否也心动,她都为隋唐的这句话动容。
纪司北没说过这样的话。那句撤回的”程安之,我爱你”因为没留下痕迹,成了过去的一场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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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外面是真的下雪之后,纪司北出门、下楼,从窥视者变成堂而皇之的跟踪者。
他又不想逼得太紧,当是醒酒,坐在暗处的长椅上看雪吹冷风。
他记得程安之说过,她最喜欢冬天,不是因为冬天有雪,而是因为冬天有理由跟爱的人靠的更近。
她总是那么浪漫,情话信手拈来,又很真诚,像一坛陈年酒,淹醉他不够浪漫的一颗心。
他后来独自度过很多个冬天。没有她在身边,冷暖都不明显。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从另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
因为他的出现,他们的约会计划被打乱了,所以转移阵地去车上了?
寒风拂面,纪司北却不觉得冷,因为心底铺满了霜,肉身之寒变得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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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安之下车后,安静站在原地,目送隋唐的车离开。
车灯消失在夜色中,她转过身,走到最近的一张长椅上坐下。
她与纪司北之间隔了十五米的距离,她毫无觉察。她打算在这里冷静一会儿。
纪司北的手指在跟长椅的缝隙较劲。
他迷惑,她这么怕冷的一个人,为什么不上楼?
又反应过来,她必定是跟隋唐谈到了什么深刻话题。
纪司北试着给她发消息:【还不回来?】
她看都不看手机。
片刻后,纪司北起身走到她面前。
突然出现一个人,正沉思的程安之吓得一激灵,”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吓死我了!”
纪司北没吱声,坐在她身侧,手肘撑住膝盖。
程安之回了回神,说:“他走了,你也走吧。”
纪司北蹙眉:“你觉得我不走是因为他?”不然呢?”
纪司北嗤笑,”不管他在不在,走不走,我今晚都是要在这里的。”哦。”程安之接过话,起身要走。
就这副态度?
纪司北跟着她起身。
程安之踏进楼栋的时候,觉得这夜没完没了。一回头,纪司北小怨妇似地垂着头跟在后面,十分好笑。”笑什么?”纪司北烦躁地别她一眼。
程安之耸肩。”笑你拿了男二的剧本。”……”纪司北气结,赶上程安之的脚步,”你漫画我每一期都追,我是不是男主,我心里清楚。”唔。”程安之鼓了鼓脸。”程安之,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纪司北从她的状态里猜出。
程安之停下脚步,认真看着纪司北,”你怎么知道?”那你……怎么想?”纪司北有些谎,语气却不突出。
程安之稀松平常地说:“’我觉得他挺好的,跟他在一起很轻松。”你已经答应了吗?”纪司北沉声道。某样东西随话音一起沉下去。
程安之眨眨眼,没有出声。
纪司北没再跟着她往前走。”不上去了?”程安之问他。”你先上去。”他淡淡道。
他转了身,大步回到自己车上,摸到烟盒,续命般地点燃,融进口腔里的却都是苦涩。
他这一晚上明里暗里的”横插一脚”,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她的心好像已经飞走了。她送走那个男人之后,为他发呆的模样,纪司北觉得自己会记得很久。
没有哪一个冬夜比今晚更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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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求学的这一年多,程安之学会的最强大的本领是”有的放矢”。她不再执着于在很短的时间里,渴求某件事情的结果,也懂得松掉心中的弦,任由故事自然发展。
她曾经追的太累了,得到的太短暂,失去的太惨烈。跟纪司北重逢后,是一次重蹈覆辙,但最终结局又匆匆。
她质疑自己是否有再来一回的勇气,这时隋唐出现,给了她新选项。
程安之坐进纪司北的车,找他要了一根烟。
纪司北却不给她打火机,让她拿着烟玩。
她想了许久,挖出心里的那个抹不平的疙瘩,问纪司北:“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分开成长的更迅速。”
纪司北不想听,他不是宿命论者,也认为成长不是玄学。
程安之又说:“上帝总是嫉妒我们在一起,所以才设置很多障碍。你说我要不要跟别人试试,看看会不会能顺利一点儿。”你要是真喜欢上隋唐了,就直说。”纪司北忽然一阵咳嗽,有些猛,胸口此起彼伏。”我送你回家吧。”程安之提议。”把话说完。”纪司北近乎命令道。
程安之等着他开口。
他便开口,声音羸弱,”程安之,你真的不喜欢我了吗?”
程安之没有给他答案。
而程安之回复隋唐的是:“我不知道你的八年有没有忘,但是我的十一年,我没办法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