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笙箫(111)CP
墨玉笙瞧见他这副疯魔的样子,一会儿发愣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心道:“他莫不是也被夜游小鬼缠上了?”
一行人上至崖顶,由流萤开道,不足半个时辰,走出了乱子林。
药王谷内,别有洞天。
奇花异卉夹道而生。
有的透明如冰晶,花瓣下暗红文理似蛛网遍布,乍一看似苍白肌肤下游走的血脉;有的花径一人臂长,花蕊处空心,仿佛是开着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并活物。
相较之下,在脚底游走的土精倒成了寻常之物。
七姑简单交代了几句,与几人分道,由苏铁领着师徒二人去了膳房。
几人入座不久,便见个与苏铁年龄相仿的丫头端着热乎的饭菜进来。
元晦起身相迎,那丫头怯生生地打量了二人几眼,简单行了个礼,退出了膳房。
苏铁见她走远,方才开口道:“这是湘琴。她不会开口。两位公子莫见怪。”
墨玉笙有些惋惜:“这么好的姑娘……”
苏铁笑道:“不必可怜,主人定会找到方子医好她的。”
墨玉笙沉默了片刻,道:“若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恐怕连七姑都……”
苏铁打断他,“不是先天的。是被人下了毒。”
墨玉笙皱眉道:“是什么人,如此歹毒?”
苏铁接口道:“她爹娘。”
墨玉笙哑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铁笑笑,“这没什么。我也是被爹娘遗弃的。”
墨玉笙满脸尴尬地僵在原地,这种场合,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面无表情显得冷血不能共情好像也不是。
苏铁善解人意地宽慰道:“墨公子不必在意。我与湘琴何其幸运,遇到了主人。她教我们习武识字,炼丹治药。在五毒山,我们名义上是主仆,她待我们却如家人。”
墨玉笙沉吟片刻,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问:“你可知江湖人是如何看待七姑的?”
苏铁好似知他所想,先一步答道:“对我而言,主人是恩人,是好人,是善人。别看她面上冰冷,不苟言笑,其实是豆腐心。今日在乱子崖底,她也只是试探,并没有真正动杀心。想必你们二位也看出来了。”
墨玉笙敷衍地笑笑,心道:“还真没看出来。”
晚膳过后,苏铁领着二人进了厢房。
客房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外加两条板凳。
苏铁道:“药王谷显少进生人,就这么间空余的客房了。辛苦二位公子将就几天。”
师徒二人不经意对视了一眼,目光交错的刹那不约而同地弹开,好似多停留一瞬就会被对方的眼神烫伤似的。
苏铁丝毫没有注意到空气中浮动的微妙的尴尬,继续说道:“二位公子是打算在木床上挤一挤,还是另外在地上铺个褥子?”
“另外铺个褥子。”
两人异口同声,目光却又毫无默契地瞥向不同的方向。
苏铁笑笑,摸着下巴评价道:“城里来的公子,到底是讲究些。”
她搬来床褥子,打点好一切后,关了房门。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
墨玉笙和衣坐在床头,元晦穿戴整齐地坐在床下,两人视线在这巴掌大的地儿乱飞,就是碰不到一块。
最终元晦率先开口道:“这会儿熄灯?”
墨玉笙“嗯”了一声,元晦起掌掐了油灯。
屋内顿时漆黑一片,墨玉笙摸黑除了衣袍,迅速钻进被窝。
末了,他又觉自己可笑:“我在害怕什么?他毛没长齐的时候,还往我怀里钻过呢?”
这么想着,他僵硬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些许,却不太敢动弹。
黑暗中,元晦抱膝端坐着,迟迟没有躺下。
他的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已经能借着微薄的光亮勾勒出床榻间那人如画的侧颜。
他顿了顿,开口道:“师父,睡了吗?”
墨玉笙自然没有睡,非但没睡,还大有失眠的前兆。
他却不敢开口,只敢闭嘴躺尸。
李鬼夫妇怕是上天派来消遣他的,送的黄石酒非但没能辟邪还引得小鬼上身,弄得自己酒后失态,做出那等……禽兽之事。
好在当时借醉酒的名义糊弄了过去,又有他精湛演技的加持,只消抱头睡上一宿,再装聋作哑半日,此事大概率可以就此翻篇。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七姑从天而降横插一脚……
他怕极了元晦问出那句:“你真的醉了吗?”
因为时至今日,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醉是醒。
元晦见墨玉笙没有吭声,顿了片刻,忽地站起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墨玉笙那不太管用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细碎的脚步声,衣料上下浮动的摩擦声,还有身边人克制又隐忍的呼吸声都一丝不漏地钻进了他的耳里。
墨玉笙登时心跳如雷,几乎是屏住呼吸,连吞咽声都压在喉间,他分不清,是害怕元晦看出他在装睡,还是害怕元晦有些别的什么举动。
好在这时门从外面被推开,丫头苏铁端着鼎暖炉走进屋。
“主人说墨公子体寒,吩咐我加点碳火。”
边说,边将暖炉放置在床尾,出了屋。
就当墨玉笙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时,元晦的气息又陡然逼近。
墨玉笙后襟湿了一大块,心道:“他若是误会了,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举动该如何是好?我是不是该装醒了?”
胡思乱想间,元晦却只是卷起挂在床沿的被角,轻轻覆在墨玉笙身上,将他裹严实了,而后退下。
墨玉笙辛苦地闭着眼睛,全部意识都集中在一双耳朵里,直到听见元晦睡下,他才微微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却是泉涌般的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