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雀儿(40)
她看不见正脸,只听见冷冰冰的质问:“我只问你,你当真是耍我?”
他放空了双目,把自已伪装得很好,蒋淑宜仍然辨别出他眼里的破碎和泛红。
她的心传来一股闷痛,仍是支起下巴道:
“我们是露水情缘,郎君还是莫要当真的好。”
“露水情缘?”徐清樵转回头来,狞笑一声:“奉劝你想好了再回答,否则我不介意上国公府的门,自领奸夫身份。”
蒋淑宜诧异:“你是个读书人,怎么能这样?”
这样做了,他岂不是要被全京城耻笑,甚至跟她一起被沉塘,当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怎么?读书人就活该被欺负了去?”徐清樵依然眼中含愤。
蒋淑宜反驳:“你没有证据。”
徐清樵轻蔑扫她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
她写给他的告别信,被他当作证明奸情的证据!
蒋淑宜气得咬牙,伸手就要抢,男人迅速揣回袖子,“如何?”
蒋淑宜自知理亏,武力也不占上风,开始胡搅蛮缠:“说什么欺负你,明明是你在要挟我!你既然要去告,那就去告,让这些路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我算了。我真命苦,别人的男人就知道为自已的姘头考虑,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生怕我过几天舒坦日子,是不是?”
徐清樵暗自咬牙,柔柔弱弱的小娘子着实可恨,仰起一张可怜兮兮的脸给谁看?
硬的不行,就对他来软的,旁的事还行,想甩掉他,着实叫他不甘。
他端起她的小脸,用袖子一点点擦干泪珠,动作温柔。
蒋淑宜心中大呼胜利,却听他叹息道:“你这招,现在没用。”
“……”
这人怎么软硬不吃?
手腕忽然一紧,冰冰凉凉,她低头看去,咔哒,一个银镯子扣在纤细的手腕,镯子上刻有莲花纹饰,倒也雅致,令人想起那句‘绰绰下云烟,微收皓腕鲜’。
她认出来,正是那日,他在摊前挑选的那只……
脚环……
蒋淑宜抬头看他,青年板着张脸,依旧声如冷泉,道:“路上捡的,不喜欢就扔了。”
蒋淑宜良心不安,连忙反驳:“你少讨好,就讨好赂我,我也不会说你想听的。”
徐清樵嗤笑:“哦?你怀了我的孩子,害怕东窗事发我护不住你,这才回去的宁国公府。”
蒋淑宜心口猛跳,他竟然能猜到是他的孩子,正要开口反驳,又发现他话没说完,接着道:“这就是我想听的,只要你说,我便信。”
她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人怎么说话喘这么大口气,差点害得她自曝真相。
她掩下眸子里的狡黠,浮上一抹真诚和纯善,“我不能骗你啊,确实不是你的孩子。”
徐清樵眸光一黯,扫向她的小腹,仿佛在看什么碍眼的脏东西,骂人的话脱口而出:“找死的东西。”
蒋淑宜护住腰腹,急忙道:“我跟你说,你不能动我腹中胎儿,他是宁国公唯一的血脉,干系重大。”
徐清樵误会成维护的话,气质大变,眼神越发杀气腾腾,冷笑连连:“所以,你就是为了你肚子里的玩意儿,抛弃我,还不惜拿宁国公府,来压我。”
他要这么理解是他的事,蒋淑宜没有出声。
“好,很好。”
徐清樵深深看她一眼,掀起帘子,留下一个清冷决绝的背影。
“往后,好自为之。”
这轻若浮毛的一句话飘落在蒋淑宜的心间,却仿若一记重锤,心口蓦然抽痛起来。
帘子重新落下,她的嘴角也耷拉下去。
视线被挡,蒋淑宜眼神空洞,摸到手腕上的银镯,丝丝冰冷沁入她的心口,叫她打了几个寒颤。
他应该……不会再来找她了吧。
方才,在马车里见到徐清樵的那一霎那,她产生了一瞬的欢喜,她可以欺骗他,却骗不了自已的心。
她也有好多话想问他,科考考得怎么样,以后有什么打算,钱可还够用……她都想知道。
可是对不住,剩下的未知泥泞路,她要一个人走。
蒋晩那边。
因为蒋淑宜的话,她一路闷头,嘴巴都不敢开口。
江枫闭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没听见,还是听了那些话不不打算理会她。
马车到了蒋府,蒋晩不得不开口:“枫哥哥……”
江枫打断她的话:“蒋二姑娘还是不要乱叫的好。”
蒋晩拽住他的衣袖,急色道:“姐姐开玩笑的,你不要把那些话当真。”
江枫睁开眼,看着她的手指,却没有拂开,面目反而渐渐温柔起来,道:“今日你娘亲同我说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让我看在淑宜妹妹百般疼爱你的份上,替你留意身边的青年才俊,我思来想去,让别的男人照顾你一辈子,都不如自已来的放心,你意下如何?”
蒋晩几乎忘记了呼吸,心头漫上百花齐放的喜悦,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忐忑问:“当、当真。”
江枫缓缓眨眼,视同点头。
她的笑意放大,脸上浮上两抹燥热,羞答答回答:“悉听尊便。”
蒋晩没有看见,江枫眼里掠过的一抹嘲讽。
上一世,他即便娶蒋晩,蒋晩也做出一幅被当作替身的委屈模样。
他只当是自已醉酒乱性,把她认作了蒋淑宜,满心愧疚的下聘,为了弥补她,他对少阴山不闻不问。
到死,他也以为蒋晚是不愿的,是他祸害了她。
所以即便知道蒋晩的娘亲上辈子落井下石,这一世,他也当情有可原,只当减少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