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娘子和泥腿子(68)
江秋儿疑惑地道：“你为了赵蛮子作甚？”
“崔时的祖父曾经是大夏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后来在战场失去了一双腿，自此请辞回西陵，这一待可二十年有余，他呢，虽是个老顽固，但若做起师傅，那是赵蛮子的福气。”
秦老说到这，眼中惆怅，捋了捋胡须感叹。
江秋儿这才明白秦老竟是为了赵蛮子才有今日说辞，“多谢秦老。”
“哼，你也不必跟我道谢，要道谢也是赵蛮子跟我道谢。”秦老不着轻哼。
赵蛮子恰好路过，本想去守夜，听闻忍不住眉眼轻佻，“你不会是认出崔时，才会救他吧。”
“……倒也有一半的缘故。”秦老心虚地摸摸鼻子，看向屈膝守在篝火，垂眸歇息的崔时身上，期盼他没听到。
但听到也无碍，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天底下多少人等着他救呢。
秦老又挺直脊背。
赵蛮子睨见，摇头失笑，不过这份恩情，他还是拱手对秦老道：“往后我帮你养老。”
“谁要你养老！天底下要帮我养老的人多得是。”
“况且我才不老。”秦老倘若不是顾忌身上的老骨头，早就跳脚。
江秋儿却看出秦老的口是心非，笑着不语。
倏然，她看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于是江秋儿抬头怒视他，想要逼迫赵蛮子不准看自己。
可恨的赵蛮子，唇角的笑意竟深了些。
江秋儿气鼓鼓，一天天，他一直在看自己，还笑得这般开心，真恼火。
江秋儿懒得搭理赵蛮子，寻了一角，躺下便睡，也许今夜吃多了，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阖眼几个时辰，忍无可忍地坐起身。
她环顾一周，万籁俱寂，秦老与崔时早已靠墙躺下入睡，反观赵蛮子，一如既往守在大门，紧闭双眼。
遽然，赵蛮子睁开双眼，直勾勾对上江秋儿，眉头上扬，“你要沐浴？”
江秋儿知道他误会了，想到自己好几日未沐浴，今夜又睡不着，何不趁此机会去沐浴，况且兀自一人去溪边，她也担心出事。
“嗯，你陪我去吗？”江秋儿从包袱内取出之前晾晒浣洗好的衣裳，怀揣在怀中，随后望着他。
“走吧。”赵蛮子轻抬下巴，漫不经心地道。
江秋儿随后跟在他身后，两人的影子斜偎在一起，树荫婆娑，风中传来簌簌的落叶声。
月光漏了一道银光，堆砌在赵蛮子微微皱起的眉弓上，江秋儿无意瞥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之前一直在回避我。”突兀的一句话，将她钉在原地。
江秋儿仰起头，心中仿佛有钟声猛然敲了好几下，搅乱了平静的湖底。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江秋儿回避，侧眸间，瓷白的云颈令月色驻留。
赵蛮子捻了捻指腹，漫不经心地笑意不知何时收起，身后用来系乌发的丝绦伴随几绺发丝，微微摇曳。
他伫立月下，山间静谧，浓墨的乌发争先恐后扬起。
起风了。
江秋儿后知后觉，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的面容上。
赵蛮子静静旁观眼前一幕，唇角的笑意似是嘲笑，又仿佛是蕴含真切的笑。
江秋儿看不清，只觉得眼前眩晕，不知所措，仅凭本能道：“你在笑什么？”
“你知道我在笑。”
“废话。”
“那你为何对他笑。”赵蛮子忽然冷声道。
江秋儿睁大双眼，正欲怒骂，“你是傻子吗？”话音还没说出口。
赵蛮子扯了扯唇角，双手放下，俯身走近，而身后犹如浓墨的乌发与丝绦垂下，一切尽在月下。
“你不是之前说要嫁给门阀世家吗？所以你想嫁给崔时吗？”
第36章
“你管我嫁给谁。”江秋儿认为他多疑, 白了一眼，恰巧寒风簌簌席卷她的玉颈，瑟缩一下。
“你若是磨磨蹭蹭, 我一个人去溪边。”天色渐冷，江秋儿去溪边说是沐浴, 也不过是擦拭一下。
眼下听他胡说八道，心中烦闷, 也不搭理他, 擦肩而过，径直往前走，身后传来紧随其后的脚步声。
江秋儿没有回头，想也不用想是赵蛮子跟了上来。她想到白日自己与崔时都未有交集，赵蛮子却误会自己对崔时有情, 真是眼瘸该去找秦老医治一番。
她愤愤不平, 走得极快，来到溪边, 确认四下无人后，又瞟向跟来的赵蛮子。
“去洗吧。”赵蛮子微微仰起头, 双手抱胸, 背对她。之前发生的种种，好像不曾发生过。
江秋儿三下五除二解开上衣, 纤手将布帛浸染溪水，一遍遍擦拭云颈与腕骨处。
赵蛮子背对她，听到身后潺潺溪水声，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 忽然想到之前失态僭越的质问，双手拢了拢, 心绪乱如麻。
少顷，江秋儿将衣裳拾掇好，揣着换下的衣裳，冷声道：“好了。”
赵蛮子这才敢回头看她，四目相对间，江秋儿因寒风簌簌，蹙眉不耐道：“我们快回去。”
“嗯。”
两人穿过密林，万籁俱寂的夜色容纳不了一点针声。
“老子之前说的话，不是故意为之。”赵蛮子突兀开口，惊扰了一方平静。
“哼。”江秋儿丝毫不纵容赵蛮子的脾气，憋着一股气，草鞋踩在山野，走得飞快，片刻间，鬓发几绺散落下来。
赵蛮子看穿她在生气，唇角扯了扯，“你当今夜，我从没有跟你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