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悬月(105)

“什么……你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你说越止是……”

他不可置信地猛然起身，指着时月，愤愤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是不是他们？是不是因为他们把你变成了这样？”

时序越来越激动，差点要上来抓住她的手腕继续质问。

时月把食指竖在唇间，示意他安静下来，然后用手指了指桌子底下。

他疑惑地俯身凑近一看，只见一个细微的红点在桌子底下深处一闪一闪，要不是时月提醒，根本难以察觉！

时序震惊地捂住嘴巴，几乎整个人要跌倒在地上。

她从杯子里用指尖蘸水，在桌子上写下几个字，时序还没缓过神来，晃晃悠悠地坐到椅子上，看到那几个字：监听器，勿打草惊蛇。

时序也蘸水写道：什么时候有的

她写道：一直

他再次震惊得说不出话。

时序恍然大悟，颤抖着手，写道：所以你上次问我那种问题，你早就知道？

她叹气一声，点了点头。

时月故意说道：“哥哥，别那么幼稚了，只有家人才会陪伴你，支持你，你觉得我变了，其实是你太软弱，软弱是无能者的借口，你清醒一点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要经营一个公司，要提防多少明枪暗箭？爸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要再与他为难行吗？”

时序答道：“可是……我不像你们，我没有远大的志向，只想我和我爱的人好好生活。”

“只有讯科好，我们才能有充足的底气呀——”

“这……这……我一时还是无法接受事实，你容我想想，给我一点儿时间消化行吗？”

“好啊，那哥哥你好好想想，我也累了，不同你说了。”

演完这段，时月在桌子上写下：按兵不动，不要硬来。

时序点点头。

他继续写道：越止的消息？

只见时月失落地低下头，泪水快要决堤。她强忍住情绪的汹涌，写道：不知所踪

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时序只觉得若是越止真的出事，那么他的父亲难辞其咎，他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如此心狠的父亲。

他看见了时月手上的伤，尽管她极力掩饰，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时序焦急地示意她解释一下，时月握起手掌，挤出一个宽慰的笑，摇了摇头。

他没法直接问，知道她也不会回答，他做不了什么，却知道她一定独自咽下很多委屈。

于是时序突然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说：别怕，你不是一个人。

时月靠在它肩上，无声地哭泣着。

重返福利院

在家小憩了一会儿，她想出去走走，然后到公司去。

她打了车，又步行了好一会儿，上了公交，下了公交，明明是无意识的举动，却牵引着她不知不觉来到蓝天福利院门口。

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回来了，也不敢联系这里的孩子和老师，不知道院长的腿还疼不疼，不知道老师们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孩子们有没有长高了一些。

只有门口那棵常青树依旧绿意盎然，即便是万物凋零的季节里，它枝叶繁茂，永远守候在这里，宛如慈祥的老者。

她走近门口，隔着那扇铁门，依稀能看见孩子们在后院嬉戏打闹的身影，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

“小奚老师？是小奚老师吗？”

一个女人抬着一箱收拾好的玩具路过，一看见她，立马放下玩具走过来，叫门卫给她开了门。

“李老师……好久不见。”

“小奚，你去哪儿了呢？怎么这么久才来呀？你说说，又联系不到你，我们刚开始都担心死了——”

她有些愧疚，心情五味杂陈，也无法向她们解释清楚。

“对了，院长怎么样？她还好吗？”

“啊……张院长吶……她老人家今年开春去世了……这人吶，明明熬过了最难熬的冬天，怎么偏偏在春天走了呢——”

“走了……张院长她……”

时月神情恍惚，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手，那股清醒的痛感将她从侥幸的期待里拽了出来。

她怎么就走了呢？为何是春天？明明她的脸似乎还在脑海里鲜活着，明明她关心的话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她自己当年初来福利院做志愿者时都是她像奶奶一样照顾自己，同时又是一群小孩的大家长……她怎么会……不在了？

像她这么无所不能的人，时月觉得这种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可是她才75岁。

“小奚，别难过，张院长她没有什么遗憾，她走的时候我们都在她身边，她说这辈子能看着一批又一批无家可归的孩子在社会上找到他们自个儿的归属，就已经很满足了。”

时月故作坚强地点点头。

她强挤出一个笑脸，毕竟死亡会到来，也会远去，世事无常，难以预料，好在我们还有今天可以安然度过。

“李老师，我能不能去看看孩子们？”

“当然可以！我带你去。他们看见你肯定开心死了！”

时月重新进入这个久别之地，滑梯在那儿，沙坑在那儿，美术室在那儿……都在那儿。

随着越来越近，孩子们活泼的嬉笑声越来越明显。

“孩子们！你们看，谁来啦——”

“诶？是小奚老师吗？好像是小奚老师！”

“啊小奚姐姐我好想你！”

“姐姐姐姐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忘记我们啦？”

“姐姐是不是出去外面玩了然后就迷路了？”

……

他们一拥而上，围在她面前，叽里呱啦的活像一群小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