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骗掌柜成婚去(162)
等都头赶来,除陆清和外,几人抓耳挠腮一会儿,勉强凑了能刀刻满背的讨云顺郡王檄。
“这还是第一次奉命骂人呢。”都头是使刀的那个,刺完了背,在这大冬天的,出了一脑门的汗。
“可不是。”身边人也附和,“骂得还是宗亲。嘿,但是解气。”
刀下的使者奄奄一息地趴在条凳上,连呜咽的声气儿也没有了。
都头擦了擦汗:“给他吃点好的,别送回去之前就死了”
他们把使者扔在云顺军驻扎不远的野地上,在原处盯着,确保他踉踉跄跄地回了云顺军的军营,这才离开。
这人自然是不敢将背上的东西亮出来了,本指望着冬天不用洗澡,可以遮掩好几日。怎料赵都云偏偏对他手臂的断口感兴趣,非让军医研究禁军砍他用的是什么兵器,什么材料。
这要看手,不得不脱半边身子的衣服。才脱了半边,背上就露出“狗彘”两个字。
军医倒吸一口凉气:“嘶,这种题材的文绣倒是少见。”
众人一看,各个窃笑起来,有地位高些的将领不顾他惶然欲死的面色,直接伸手去扒他的衣服。
赵都云眼看着几人欺负伤残,也难得地笑了,并不去管。
可这衣服扒着扒着,众人的脸色就变了。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膝盖颤颤,不知是想逃还是想跪。
“怎么了?”赵都云懒洋洋道,“叫他转过来,我看看。”
竟无一人出声。
赵都云有些愠怒:“怎么了?写的什么东西?转过来!”
声音一大,吓得这断了手的使者从椅子上摔下来,直接匍匐在了地面上。这下,整背的檄文在众人的视线中暴露得一清二楚。
“彼云顺郡王,既无英雄之姿,又乏豪杰之气,只知以阴计断人粮道,以为得计。”
“自幼之时,爹不疼娘不爱,孤苦无依,遂生悖逆之心。彼既弑父以求荣,又逆天而行不义,真乃小人不如也!
……心如蛇蚣,行同狗彘,实乃天下所共愤,人神所共怒!”
军医帐里,霎时安静得只有地上之人的啜泣。
赵都云的面色铁青,走过来抬脚踩在了一句话上。
那句话是:天命自在正义之下,红颜自沐高岭之风……
这句话在整篇檄文中异常突兀,唯有赵都云才看得出来,这是在说谢辛辛本就该在山风之间自由。
于是一眼就能知道是谁的手笔。
“……陆清和!”他咬着牙,脚下更加用力。地上这人顿时伤口崩裂,鲜血汨汨打湿了帐中的绒毯。
“属下这就把他丢出去喂狗!”
“等等。”
赵都云的眸色沁血,看着说话的这个将领,一字一句:
“先把他背上的皮给我剜了。今明整备,挑个日子,夜袭敌栅。”
送烟火
这日是腊八,郑瑾瑜才在东宫结束经史的讲学,正要辞出,却被太子叫住了。
“先生且慢。”
郑瑾瑜脚步一顿,就有东宫的掌事姑姑就迎上来称,东宫已备下香粥,太子殿下有意,与少傅大人共饮。
郑瑾瑜转身道:“臣惶恐。”
“先生莫要推辞了。”太子淡淡道,“孤如今禁足东宫,久未外出,若节日也要孑然地过,未免太凄惨。”
郑瑾瑜拱了拱手:“殿下,君子慎言。殿下是太子,上有君父,下有万民,怎会孑然?”
说罢自己在心里暗赞这见人说人话的本事。
如今说起宫中的大话已能面不改色,他郑瑾瑜这段日子的大起大落果然不是白经历的!
“行了,坐下。孤还有事要问你。”
“是。”
香碗奉上来,无非是江米红枣、核桃桂圆等熬在一起的东西,可热气腾腾,实在香气扑鼻。
郑瑾瑜动了动鼻子,费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动勺羹。
“殿下可是课业仍有不懂之处?”
“并非是课业。”
果然,郑瑾瑜一话头,太子也不多迂回,直言道:“如今大皇子失踪,表兄却在外宣扬孤残害手足。陛下虽暂未轻信,但与孤也愈发疏远了。依先生所见,这无妄之灾,可有破局之法?”
不知何时,宫中侍奉的婢女都悄悄退了出去。殿中除了他与太子两人,唯有轻风翻动书页。
本来,太子问些经史课业,他应该尽快答完放职走人。可这一问,让他想起谢辛辛留给他的嘱托来。
郑瑾瑜斟酌了一阵,道:“太子没做过的事,没有‘入局’,又何来‘破局’一说呢?君子光明磊落,自然衾影无惭,问心不愧。”
太子笑了:“好一个问心不愧。依这个意思,孤只消静坐等待,以不变应万变了即可?”
郑瑾瑜却道:“那要看太子坐于何处了。”
“先生这是何意?”
“云顺郡王此举,于小家中,污蔑表亲,只伤伦理人情,于大家中,却是弹逆东宫,是妨君臣伦常,唯恐天下不乱也。殿下若坐家中,清者自清,自可放手不管。可殿下是皇家,坐东宫,上不治,下必有乱……”
“上不治,下必有乱……”太子重复了一遍郑瑾瑜的话,沉吟片刻,微微笑道,“先生实在胆子很大,这话意有所指,就连孤也不敢接了。”
“臣惶恐。”郑瑾瑜恭敬地拂衣跪在案前,朝着主位的方向,谦卑道,“臣敢言,只因臣是太子少傅,深知太子纯善。臣子践行自己心中的良臣之路,有何不敢呢?”
“……良臣。”
太子将这两个字放在嘴边噙了噙,咂摸出另一种意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