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痛心疾首,嚎啕,曰:“夫子何苦?”
莫曲闭目,答曰:“老夫平生最恶西坛佞,私以为,为人臣子,自当忠君爱国,绝无二志。可原来,较之谢家佞,老夫更恶曲竹。”
同年,京师拨军北上,并未携带粮饷。领头将士满心苍凉,心知此行唯有沿途抢掠,方才有望与吕川一战。
大军出城之,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人丁寥落。领军心有不祥之感,临近城门,远望一片白影。近百名文士白衣素缟,手持白帆,旗上仅书一字「死」。
大军将行,竟见如此不详之相,简直形同恶咒。领军见之,目眦尽裂,待看清白衣领头人的身影时,更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莫相,小辈尊你敬你,你竟临场示威,咒我军毙亡?你的文人风骨,你的贤明之志呢?如此张狂之举,与叛国何异?当真其心可诛!”
此时未近冬月,正是秋末时节,大军此时出京,也是算准此时家家户户皆有余粮。
秋末,秋末,天边却不知为何飘起了白雪。
“非也。”莫曲摇头,“此非咒骂之语,实乃吾等之志。”
领军心中不详之意更甚:“何意?”
莫曲不答,举旗高呼:“君子以义死难,与民共殉国殇!”
他话音刚落,反手便拔出腰间长剑,自脖颈抹过。飞溅而出的鲜血溅红白衣缟素,他身后也响起了整齐划一的拔剑声响。
仰头倒地之时,莫曲看见了领军惊恐的神情与连滚带爬翻身下马的狼狈,他看见高高飘扬的白旗,看见了那仿佛被鲜血染红的「死」字。他知道自己救不了大成国,他知道自己奉献了一辈子的国将要灭亡了。他发不出声,发不出声。所以,若是这一身残骨掷地仍有回响,那便让它落地吧。
天载子午二十九年,大成京都百名文人殉难,血溅白练,停大军。万众屏息,无人敢语。迫于情势,新帝不得不调兵折返。
此事传出,天下哗然。口诛笔伐,民心尽丧。
“常道竹子有节,宁折不弯。意有弯曲,音同屈竹,故不被君子所喜。”
“然,曲竹无芯,风过如笛。脆鸣如溪,故唤曲竹。”
天载子午三十年,胥州大成国,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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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正道魁首
天载子午三十年,是一个灾年。
去岁冬雪来得早,却是碎雪如絮,不成气象。来年,三月初旱,农民翘首以盼的春雨却迟迟不来。
上清界向各国发出了灾情帖,提醒各国尽快做好应对灾情的准备。凡尘诸国,但凡稍微关心国事的朝堂也纷纷开始运作起来,开始商议如何应对灾年的危机。即便如此,临近五月,神舟中部的降雨依旧远远低于往年。干旱导致农作物大量减产,同时也催生出其他的灾难。
中州,天殷国。
烈临空,麦苗倒伏,田地间隐隐出现龟裂的纹路。农民蹲在田间翻看作物的状况,提着水桶从田地不远处的水槽中汲水浇灌田地;田间的小路上,半大的孩子赶着鸡鸭快步跑过;年纪再大一点的少年则在院子里做些竹编,或是背着竹筐上山采野药;房舍内,吱吱喳喳的机杼声响个不停,从早到晚不曾停歇。放眼望去,这座位于管道附近的村子里无一闲人,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村民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人人面上皆有沉色,却不像其他地方的农民一般心灰如死。
“干旱,田间发现蝗卵,秋天怕是会生灾……”
“多种些菱芡、芋和豆,蝗虫不爱吃这些……收成后烧一遍地,多翻几遍土,不能让蝗灾散出去。”
“预留出明年的粮食,这段时间,鸡鸭下的蛋不要买卖,尽量孵出来。让孩子不要打鸟,再开几片地,种些应急的粮食……”
“俺觉得还是得先解决水的问题,水车已经汲不上水了,往后别说浇田,怕是各家都不够吃用的……”
村民们或是商议,或是争执,逐一提出应对旱灾的计划。而在村镇之外,临近官道的小市集上人来人往,摆摊的贩夫走卒大多售卖一些蔬菜瓜果、自制干粮。若有货商游侠途经此地,也能下车在茶摊里歇歇脚,海饮一碗浓茶,吃一碗打卤臊子面。
一间供人歇脚的茶摊上,头上扎着汗巾的妇女正卖力地炒着铁锅中的黄豆,撒了粗盐的豆子被炒得劈啪作响,豆香四溢。站在妇女旁的少女也手脚麻利地将扯好的宽面下锅,沥水捞出后浇上麻辣咸香的臊子与酱卤。将面端上桌后,女孩用披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汗水,临近官道的小市集是镇子除入城卖粮以外唯一的收入来源,将米面制成汤面、馒头、窝窝卖给商贾游侠,会比直接卖粮给官家多几分赚头。毕竟村民也需要入城购置油盐酱醋之类的必需品。
刚招待完两桌客人,少女正想趁机休憩片刻。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刚坐下没多久的少女又只得起身迎了上去。
“客官,下来歇歇脚,来碗面和茶水吧。鸡汤做底的阳春面只要一文,加一勺香喷喷的臊子只要两文,水磨坊磨出来的精白面做的馒头,三文钱就能买两个。”
小姑娘口齿清晰,咬字分明,三言两语便将自家米面的价格味道用料交代得清清楚楚。即便是精打细算的商贾,这一番话停下来也难免生出驻足观望的心思。能在赶路的
间隙里吃上一碗热汤面是种奢侈,更别提面汤臊子都用了肉。水磨坊磨出来的精白面更是少见,除了大城镇,不卡嗓子不带米糠的精白面绝对是个罕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