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名思义,天经楼由司书长老掌管,是内门弟子查阅典籍、钻研各种杂学门道的地方;鉴明院由佐世长老进行管辖,比撄宁宫更有学府的氛围感,建立初衷是因为“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焉*”。宗门认为,死读书或者只听师长讲解,最终得出的终究不是己身之见。因此鉴明院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所有弟子一个可以公开争论、求同存异的地方。
“内门八大长老,其余几位长老身负重担,因此时常不见人影。唯独司书长老,您来天经楼,基本都可以看到他。”司书长老就是那位收白庆为入室弟子、看上去睡眠严重不足的长老,“天经楼收藏天下典籍,同时也负责统筹内门弟子提出的想要实践的想法,比如研究新的符箓、探索复合型符文、改善灵植良种之类的……需要向司书长老提交「究研书」,成立自己的同好队伍,长老通过提案了,才能得到宗门的资源支持。”
这不就是科研小组吗?!宋从心听得心情微妙,她很想征询其中的细节。但还是强行摁捺下情绪,认真地听若拙讲解。
“鉴明院虽是佐世长老管辖,但长老坐镇山门,替掌门解决绝大部分的俗务,所以很少在鉴明院中停留。因此,常维护鉴明院秩序的,是执法堂的弟子。”若拙一板一眼地道,“执法长老曾经说过,辩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求同存异,而不是为了排除异己。若是辩出火气了,演武场就在后山,大可过去切磋一番,就当是以武会友。但要是谁敢在鉴明院中伤人……就别怪坐忘崖里常年给大家留一间屋了。”
啊这。宋从心看着若拙认真复述的神色,只能着头皮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就在说话的间隙里,宋从心看见两名内门弟子骂骂咧咧地从鉴明院中冲了出来,这两人甚至等不及赶往演武场,直接在鉴明院外头拔剑叮叮咣咣地打了起来。
他们身后还有其他跟着过来的弟子,看起来也是划分阵营的。双方各执一词,要么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要么也火气全开地厮打了起来。
就着身后的刀光剑影,若拙还若无其事地继续介绍:“鉴明院的辩论也可以提前提交申请,管事弟子会将双方辩论的内容张贴在布告栏上。真人若是看见感兴趣的辩论,也可去旁听一番。有些弟子辩才惊人,鉴明院还会定期邀请他们开讲座,向所有内门弟子传授经验呢。”
什么经验?以拳问候对家脸面的经验吗?宋从心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名柔弱的法修被强壮的体修残忍地一拳揍飞,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清楚了。
“然后,内门弟子接任务与领取份例依旧是在济世堂与白水阁,这个和外门弟子是相通的,真人应该也清楚了。”若拙回头看了一眼天经楼塔上的冕仪,道,“至于更详细的部分,就须得由内门弟子来为您讲解了。若拙看看……嗯,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若拙话音刚落,远处便突然传来一道开朗的女声,人未至而声先到,亲昵地喊着若拙的名字。
“小若拙!”
宋从心与若拙同时回头望去,便见一身穿鹅长裙的女修用力地朝她们摆手,一路小跑了过来。
内门弟子虽说都有几套弟子服饰,但他们到底是在内门生活,而不仅仅只是学习。因此,除非是有需要的重大场合,否则内门弟子还是更偏爱穿自己的衣饰,只要不是太过离谱,宗门长老也不会过问。眼前的女修便是如此。
女修扑了过来,一把将若拙严肃的脸摁进了自己的怀里。但她抬头看见宋从心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这位是内门司书长老的入室弟子,谷风真人。谷风真人,请放开若拙。”若拙保持着半张脸埋在别人怀里的姿势,却还板着一张脸,端庄地介绍道,“这位是前些天刚进入内门的掌教亲传弟子,拂雪真人。”
谷风表情尴尬地放开了若拙,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裙摆,掐诀行礼道:“拂雪道友,在下失礼了。”
“不会。”宋从心其实看得很乐呵,但她才不会说,她回了一个同辈的礼节,“谷风道友真性情,不必拘谨。”
宋从心不知为何想到了白庆,那个少年也是咋咋呼呼、活泼开朗的性格,看来司书长老虽然自己沉默寡言渐消瘦,但却很偏爱这类型的弟子。
“不,拂雪道友和一众新入门弟子的壮举,我们内门早已经传遍了。该有的尊敬还是应该表现出来的。”谷风敛了笑,神情严肃地站好,突然间深鞠躬,行了一个大礼,“无论如何,感谢诸位道友的勇敢、正直与机变,阻止了这场针对宗门的阴谋,挽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仅代表谷风我自己,对诸位,致以最真挚的感谢。”
啊……宋从心没料到谷风会这么做,没能在第一时间阻止。她愣怔了一瞬,这才伸出手去搀扶:“愧不敢当,我们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
“人都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但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呢?”谷风坚持了数息,这才顺着宋从心逐渐施加的力道站直了身体,她仰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正如掌教所说的,正因为这世上有你们这样的人存在,我们才觉得一切努力都并非无用之举。”
一旁沉默的若拙见宋从心不解,开口解释道:“谷风真人是司书长老门下首徒,修行祈禳之道,目前负责的团队经手的研究是「五毂粮种的改良与延缓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