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总管恍然大悟,多福确实和少府寺那位眉眼有些像,不过,气质上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以至于人派出去这么久,都没人发现开平帝的苦心。
“皇上深谋远虑,是咱家短视了。”太监总管道,“只是那多福什么都不懂,看起来也没有领会到皇上的意思,要不要咱家敲打敲打他,请两位宫里的嬷嬷教一教他,这方面……”
“多事,”开平帝将茶杯盖子扔在茶杯上,发出一声脆响,“朕选一个刚进宫的,就是图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武王年纪不大,就容易上钩?他在冷宫呆的时间,可比你进宫的时间还长,什么样的宫人没见过,一个在宫里浸淫已久的太监,哪儿能入得了他的眼。”
太监总管不敢说话了。
“罢了,你先退下。”开平帝道,“叫杨太师来。”
“是。”
暖阁中,开平帝望着金色的帐幕出神。
若是魏玄极真的上钩了,他还能放心些,可是魏玄极却视小太监如无物,外面仍然传着武王和周大夫的风言风语,说明魏玄极依然在和周元瑢密切往来。
开平帝虽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他毕竟是魏玄极的生身父亲,血缘之间微妙的感应,让他能够比其他人更快地觉察到魏玄极的想法。
魏玄极满心满眼,都只有周大夫一个人,绝不是外面传的那种爱惜贤才的感情,开平帝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简单。
可是,要成为皇帝,就必须考量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后妃。
没有哪个皇帝能回避这个问题,后妃不仅决定了皇帝能拉拢的势力,还决定了子嗣的质量,相当于另外一个小朝廷,其中的势力斗争之激烈不下于前朝。
开平帝吃亏就吃亏在这里,他早年忙于争权夺位,带兵打仗,中年夺得了皇位,又要安定四方,镇压那些此起彼伏的势力,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注意后宫,等到他回过神,重新审视后宫时,却发现四个皇子,只有一个和他亲近,皇后病逝,位置空缺已久,后妃之中,也就只有一个丽妃还能担事,只是她身体不好,生不出来孩子。
因此,他在考虑继承人的时候,会非常在意这方面的问题,武王固然各方面都很强,可是在这方面,却不大如人意。
如果不能把武王“纠正”过来,开平帝在传位方面,可能会重新考虑人选。
少顷,杨太师从殿外走进来,向开平帝行礼。
开平帝整理了一下思绪,开门见山地告诉杨太师,他认为武王已经到了选妃的年纪,是该将消息传播出来,叫他和京中的贵女多接触接触,以便早日决定王妃人选。
杨太师一听这话,便答应下来,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在杨太师看来,这应该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毕竟武王殿下确实到了年纪,条件又好,各家贵女早就关注着他了,只要稍微组织几次见面,武王殿下一定能挑中他中意的大家闺秀。
谁知,杨太师承担下这件事以后,却在魏玄极那里频频碰壁,魏玄极一开始还会听杨太师说两句,后来就压根不理,去王府找人,也说不在,马车见了杨太师的车辇,掉头就走,诸如此类行径,在两个月中发生了无数次。
眼看着年关将至,杨太师依然没有实现他在开平帝面前夸下的海口,他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
灵渠竣工之后,周元瑢便闲了下来。
接连两个月,没有什么工程上的事情,周元瑢白天去少府寺点个卯,给新进来的录事们讲讲课,也就没有别的任务了。
这一阵,京城下了好些天的雪,到了今天,终于晴朗起来。
时间入夜,积雪街道边,引水沟里的活水还在缓缓流动。
周元瑢从少府寺出来,发现两边水中放了很多亮闪闪的莲花灯,十分好看,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
他正在欣赏,就听见有人叫他。
周元瑢抬起头,看见街边停着熟悉的高大马车,魏玄极正提着一盏莲花灯,坐在车辕边,灯光照亮他的脸,他正在笑着。
周元瑢来到车前。
“元瑢哥哥,今天大相国寺有莲花灯会,一起去看吗?”魏玄极抬起头,笑吟吟地看向周元瑢。
“莲花灯会?”周元瑢好奇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是莲花佛陀圣诞之日。”魏玄极说着,向周元瑢洋洋洒洒地介绍了一大篇佛教历史,莲花佛陀来源,以及这一天放莲花灯许愿的习俗。
“你皈依了?”周元瑢惊奇。
“那倒没有,是杨太师告诉我的,今天晚上大相国寺的莲花灯会特别好看,”魏玄极笑道,“而且,为了元瑢哥哥,我也不会出家的。”
周元瑢心想,杨太师倒是好雅兴,还专程告诉魏玄极这个。
怕不是要给魏玄极介绍哪家贵女。
这两个月来,杨太师忙前忙后,没少张罗,然而魏玄极油盐不进,一个都没见过。
这种恋爱自由的事儿,周元瑢是不会管的。
一开始,魏玄极还以为周元瑢也要在这件事上规劝他,没想到周元瑢不闻不问,就算偶尔听到了,也装作没听见。
魏玄极不由得大大地松了口气。
两人之间的关系,自从灵渠竣工之后,就又恢复到了仙人和小皇子的相处模式,至今还没有什么进展。
不过,周元瑢也没有提让他娶个王妃,早点拿到太子之位,魏玄极便充满自信,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至于太子之位……
魏玄极从来没想过,要用婚事上的妥协来换取,用这种方法换取,无异于表明自己无能,连想跟谁在一起都无法自主,那当上太子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要受到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