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青虽然提了问题,却并没有等待邬九思的答案。在自己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紧跟着开口:“是不曾被梳理、杂乱暴烈的灵气!”
“……”邬九思喉结滚动,视线紧紧落在道侣身上。
郁青继续一边说话,一边整理思路:“你知道的,我算是半个丹修。要说熟悉这世上的一草一木,恐怕连器修都比不上我等。
“平日看那些灵植、其他天材地宝在丹炉当中熔化融合,我和胡师姐、谷师姐她们也会想——分明是全然不同的东西,为何又能化作一体?再有,当所有东西都变成药液的时候……说到底,它们会不会有着同样的基底?”
邬九思眼皮动了一下,轻声道:“灵气。”
“对,灵气!”郁青说,“自然,这个说法也就是我们私下讲讲,不过九思,你还记不记得,山南前辈从前也提出过猜测?他走过的地方那样多,见识也比咱们要广。许多地方原先的确不曾有小州,下一次却是有了。从前都说,这是风暴将小州吹变了地方,但是不是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些小州是方才诞生?”
这里说的“小州”,便不是像是星罗、扶风等说是“小”,却也能容修士们建城、成就势力的地方,而是实实在在只有人落身之处的土地。
事情在郁青口中变成了一个圆环,这会儿被他自己,也被邬九思一点点理清。灵气,世间的一切归根究底都是灵气。它们狂暴之时是四州之外的风暴,温顺下来便是让修士们生存生活的土地——一切本应是这样子的,可如果有一天事情发生了变化呢?
“如果是顺着这个思路,”郁青最后道,“想要验证也并非什么难事。妖雾咱们捉不住,风暴莫非还捉不住吗?”
邬九思听着这话,目光和道侣一起转向外间依然在烈烈作响的大风。
半晌,他回答:“是啊。”
两人都是说做就做的人,既然有了想法,下一步就是施行。
于是邬戎机和闻春兰再见到小辈们的时候,就发觉两人在忙活一些自己看不明白的东西。
邬九思和郁青倒是也无意隐瞒,很快和父母说清思路。
邬戎机和闻春兰听得怔然,随即便叹:“这可真是……”
小辈们屏住呼吸。
长辈们说出下一句:“……还怪有道理的。”
世界上见多识广的修士那样多,他们也在其中。
山南能提出来的设想,两人自然也能。
加上阿青补充的、从丹修视角方能观察到的新思路,邬戎机和闻春兰只觉得有一扇门在心头打开了。是啊,从前怎么没这样想过?
两人叹过了,便暂且放下原先的忧心忡忡,开始关心小辈们的研究进度。
心头有种预感。若是九思和阿青所想当真不错,那便相当于修士们终于在打造灵船之外,找到一条出路!
“要困住风暴倒是不难。”邬九思给父母介绍,“一个寻常小阵也就是了。”嗯,虽然这个“小阵原先的作用其实是稍稍阻拦风暴,给修士们逃离远方的时间。但到了他们这个程度的修士,谁还不会改改阵法?
难的是接下来的事。
从前分离各样天材地宝中的杂质时,郁青是用丹炉为媒介,以灵火去催动。
眼下他选择的是同样做法,只是困难也是显而易见:和从前炼丹时用的那些材料相比,风暴还是太“轻”了些。
好在质量和灵气浓度无关,他眼下是尚未成功不错,却总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一点脉搏。
接下来,从云州回到玄州的路上,郁青便一路都在钻研。
其他人虽然没有正经修习过丹道,可也算都有些底子。郁青忙活的时候,他们也会一起出出主意、顺顺思路。
不止如此,邬戎机还事先送了信符回天一,要现任丹道峰主也一起琢磨。
如今仍有姓上官的修士身在丹峰,峰主却是实实在在与之无关了。两千年前,峰头名字也做了更改,现在是叫“瑞鼎”。
灵犀峰主是位角逐上位的化神修士,和太清峰的关系谈不上极好,却也不会像是从前上官家人一样和他们针锋相对。私下交往是没什么机会,这等要事还是能与之共商。
郁青也琢磨,路上是不是能顺道在云梦门停一下,请教请教孔尊者。
他把这个念头说给道侣和长辈们听,得到了他们的一致赞同。
孔秦也回了话,欢迎邬尊者一行到来。
双方说定,飞行法器继续在云端穿行。与此前的凝重氛围不同,眼下到底多了几分对大患得以解决的期许。
一旬之后,灵舟放缓了速度。站在舟头往下望着,郁青不无感怀地与道侣讲:“从前在这儿待了那么久,眼下看,倒是又觉得陌生。”
邬九思听着,朝父母方向看了一眼,心头思忖:“若是阿青想,倒是可以请父亲母亲先回玄州,我和他在这儿多留些时候。”
这话没有明确说出来,但郁青还是有所感觉。他唇角略略勾起一点,很快又摆出正色模样。
原来灵舟这会儿已卸下原先的隐蔽布置,泄出气息教云梦弟子察觉。眼下正有几名年轻小修相携前来,停在舟前拜:“可是天一的邬尊者一行?”
“正是。”这等小事儿不必长辈们出面,邬九思、郁青自会把名贴递上去。云梦弟子瞧过之后,便一边给门内报信,一边引着客人们进入。
胡玥、谷莹很快出现,从接引弟子手中接过招待客人的任务,又含笑与郁青说起:“你倒是来得不巧,师尊眼下正在炼丹呢,怕是得过些时候才能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