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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104)

萧窈一时压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茫然而疑惑地“啊”了声,好不容易喘的气又被崔循吞下。

好在这回亲得更为和缓些,令她的脑子不至于一团浆糊。萧窈怔怔地想了会儿,终于意识到,崔循这是对自己方才的回答并不满意,要她重新再答一遍。

竟愣是被他问出了一种夫子抽查课业的意味。

萧窈沉默片刻,只觉舌尖发麻,终于投降,小指勾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方才那话,是同你开玩笑的。”

崔循:“嗯?”

萧窈道:“你与谢昭自然不同。”

崔循仿佛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手依旧覆在她眼上,未曾挪开。

萧窈虽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犹在脸侧,只得又道:“我与谢昭自然不曾这般亲近过。至于风荷宴那夜……”

她设身处地想了想,自己那时药效发作,到后来已然神志不清。若真遇到谢昭,恐怕也说不准会如何……

但这样的话说出口怕是要气死崔循。

萧窈揣度着眼下的处境,正要胡诌两句敷衍过去,却又被崔循打断。

“罢了,”崔循低哑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我只庆幸是我。”

萧窈眨了眨眼,红唇微抿。

纤长的眼睫如羽毛般抚过掌心,令人为之颤动。

崔循沉默良久,这才终于站直身体,挪开了一直遮在她眼前的手掌。

昏暗太久的视野忽而复明,午后的日光透过窗棂洒下,萧窈不由得眯了眯眼,眉头亦微微皱起。

看不见时,其实并无多大的实感。

而今萧窈才后知后觉地真切意识到,崔循是青天白日,在本来用来办公的官廨中吻她许久。

实在是……

虽说崔循积威甚重,不会有人贸然推门而入,可若万一呢?

萧窈脸颊甚至比方才还要红些,瞪了他一眼,难以置信质问:“你疯了不成?”

崔循接过萧窈怀中的琴,给了个令她失语的回答:“情难自禁。”

其实冷静下来再想,萧窈那句话的语气并不认真,可他还是因此失了冷静,心中那簇火苗仿佛顷刻间成燎原之势,难以自制。

萧窈被噎的说不出话,只得又瞪了他一眼。

但她眼尾泛红,眸中水色潋滟,便怎么都不显得凶,反而更似娇嗔。

崔循拭去她唇角残存的一点唇脂,原本的躁动随着呼吸渐渐平复,旧事重提:“我教你琴。”

萧窈:“……”

哪怕看出来他情绪已然稳定,对此提议,萧窈的态度依旧谈不上积极。归根究底,得追溯到年前,崔循为她讲元日祭礼章程那事。

崔循六艺精通,博闻广识,能力毋庸置疑。但他实在谈不上是个好夫子,能将诸事讲得波澜不惊、枯燥无趣。

她那时听得昏昏欲睡,还曾腹诽他不宜教书,更适合去庙里念经。

短暂沉默片刻,萧窈试图推脱:“还是不必……”

“为何?”

萧窈一言难尽地看了崔循一眼,提醒道:“你还记着,当初教我祭礼章程之事吗?”

崔循的记性向来极好,何况还是与萧窈有关。经她一提,立时想起那时的情形,甚至记得比萧窈还要更为清晰些:“你那时宿醉才醒,听我讲礼,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萧窈脱口而出反驳道:“是你讲得太过枯燥乏味。”

崔循有些错愕。

他虽未曾当过教书先生,但族中子弟偶尔会向他请教学问,从没人胆大妄为到如萧窈这般评价,一时间心情十分微妙。

他与萧窈的年岁相差不算太多,但的确算不得同龄人。他有时会觉着萧窈年纪轻,心性不定、胆大妄为,却又不可抑制地被她仿佛与生俱来的鲜活与恣意所吸引。

而他在萧窈眼中,必然是古板、无趣的存在。

萧窈原本以为崔循要拿她“宿醉”来说事,这才下意识反驳,说完便有些后悔。

觑着崔循仿佛逐渐冷淡下来的神色,她亡羊补牢似的描补道:“而今再想,我那日确实未曾睡足,就被翠微她们强行从床榻上拉起来了……兴许这个的缘故更多些。”

崔循叹了口气。

虽什么都没说,萧窈却莫名有些心虚,捏着他的衣袖稍稍用力:“我前些时日看了篇乐谱,还没来得及好好练过,你帮我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说的乐谱,是《秋风曲》流传于世的残篇。

此曲本就是出了名的难,她这些时日又疏于练琴,故而有颇多凝滞之处。

再一次弹错时,萧窈没忍住看了眼崔循。

崔循在她心中大多数时候都是颇为严厉的形象,严于律己、严于律人,萧窈破罐子破摔地想,崔循看过自己有多不成器,兴许也就再不提教她学琴这件事了。

但崔循不曾皱眉,脸上甚至并无半分不耐烦的神色,只是先讲了指法如何改进,又将方才那段重新弹了一遍给她听。

萧窈托腮听着,目光落在崔循指尖,看他指法。

崔循的手生得很好,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拨弄琴弦时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闲庭信步似的,全然不似她那般生涩。

她看得出神,崔循却只当她又觉着无趣,覆上微颤的琴弦,沉默片刻后道:“此曲本就不易弹,你今日初学能如此,已算是难得。”

萧窈正打算再练一回,闻言,目光难掩惊讶。

崔循似是有些不自在,挪开视线,淡淡道:“继续练吧。”

萧窈打量着他,若有所思道:“当初我刚随班师姐学了几日,携琴去祈年殿弹给父皇听,结果不大像样……你那时应当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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