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风言风语,多少也传到萧窈耳中。
青禾愤愤道:“哪有这样酸人的!”
萧窈揽镜自照,摸了摸才上完妆的脸颊, 轻快笑道:“你既知道是酸言酸语,何必放在心上呢?气着自己多不划算。”
“我便只当是夸我生得好。”
青禾“哼”了声:“少卿明明在乎极了, 必不会令她们这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如愿。”
“将来的事, 谁又说得准呢?”萧窈轻描淡写道。
人心本就易变。初时爱的死去活来,天长日久渐渐淡了, 乃至反目成仇的也不是没有。她并非质疑崔循,只是本能地觉着,最好还是不要对任何人抱有这样的期待。
青禾咬了咬唇,不好再提此事,只道:“车马已经备好。”
萧窈此番自行宫回来,并非是为备嫁,而是接了谢盈初的请帖,赴宴赏梅。
两人年岁相仿,纵然抛去谢昭这层关系,聊得也算投缘。萧窈曾看过谢氏梅林,也记得她家的美酒,欣然赴约。
这日是谢盈初的生辰,登门的女郎自然不独萧窈一人。
但谁也不会如上个冬日那般轻慢、排挤她,就连陆西菱,这回也彻底偃旗息鼓。
饮酒玩乐后,气氛愈发融洽。席上有女郎调侃道:“算起来,将来西菱得称呼公主一句‘表嫂’呢。”
萧窈手中拈着支花签,笑而不语。
陆西菱神色如常,仿佛先前的嫌隙不复存在,端着酒盏向萧窈笑道:“正是了。他日公主嫁入崔氏,自当多多往来亲近。”
萧窈扯了扯唇角,陪饮了一口酒。
众人只当她是面薄难为情,笑过,转而聊起近来时兴的衣裳、饰物。
谢盈初先前多输了几回,罚得酒多了些,面色嫣红,已有些许醉意。及至见着一婢女前来,却又向当头泼了盆冷水,立时清醒许多。
萧窈看在眼中,猜出这应当是谢夫人身边的人。
果不其然,婢女行礼道:“奉夫人之命,请公主移步一叙。”
“公主是来为我庆生,夫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谢盈初向来怵这位嫡母,话里话外都透着紧张。
婢女抬头看了她一眼:“夫人行事,自有她的道理。”
谢盈初抿了抿唇,看向萧窈。
萧窈不欲令她为难,撂下花签,起身道:“我去就是。”
哪怕先前与谢夫人有过龃龉,她也不可能这样堂而皇之地做什么。萧窈安抚性地冲谢盈初笑了下,随婢女离开水榭。
时隔许久再见谢夫人,哪怕是在自家而非秦淮宴上,她依旧装扮得精致而庄重,叫人只看一眼,便知道身份非比一般。
只是看向她的神色并不似先前那般冷淡,似是想笑,却又透着生疏。
萧窈开门见山道:“夫人有何事,直言就是。”
谢夫人神色复杂,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放低姿态道:“冒昧请公主来,是想同你借个人。”
萧窈眉尖微挑。
“长公主身边有一内侍,屈黎,极擅医术,”谢夫人顿了顿,“我儿如今不大好,去信阳羡向长公主借人,才知他如今在公主身侧……”
以谢氏与阳羡长公主的交情,断然没有不借的道理。若是从前,萧斐必然已经直接传消息给萧窈,吩咐屈黎来此为谢晗看诊。
可这回,萧斐信回得虽快,却只是叫她去向萧窈讨人。
谢夫人收到信后一度气急,告到老夫人那里,有意指责萧斐轻慢倨傲。
老夫人虽也记挂长孙的病情,却并没失了理智,叫人将那信念了一回,沉吟道:“阿斐不是这样的人。必是你何时行事失了分寸,得罪她,才会如此。”
谢夫人争辩:“且不提长公主远在阳羡,儿媳又如何会同她过不去?”
“她何其爱重这个侄女,去岁年节你应知晓,可曾与公主为难?”老夫人皱眉道,“阿斐并非狠心绝情之人,无非是想要你去向公主低头罢了!”
谢夫人便说不出话了。
外人细究起来,恐怕也只能想到那时她与萧窈因谢昭之事隐隐起的争执,可她自己心知肚明。只是难以想象,萧斐那时分明不在,又怎会猜到内情?
老夫人一看她这模样便知必有缘由,闭了闭眼,沉声道:“晗儿的病与你的脸面,如何选,还要想上几日不成?”
话说到这份上,自然别无选择。
谢夫人向萧窈低头道:“还望公主允准。”
萧窈诧异极了。
既没想到是这个缘由,也震惊于当初那样倨傲的谢夫人会低声下气同自己说话。一时间没来及多想,只道:“生死攸关的事,我自不会为难。”
谢夫人松了口气,神情愈发复杂:“多谢。”
“今日晚些时候,我便令人送屈黎来贵府。”萧窈许诺过,正欲告辞,却见先前引路那婢女又匆匆而来。
“三郎在外,说是等候公主。”
谢夫人听到“三郎”时,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心跳了下,对上萧窈的目光,缓缓道:“既如此,我便不多留公主了,改日必定重礼相谢。”
无论她态度如何,萧窈都不愿在此多留,立时起身离开。
才出门,便见着长身玉立的谢昭。
“盈初放心不下,叫人知会了我。”谢昭主动同她解释。
萧窈对此处路径不大熟悉,跟随在谢昭身侧,感慨道:“谢夫人平日竟这般可怖吗?”
以至于谢盈初看她像羊入虎口。
谢昭一笑:“于盈初这样无依无靠的女郎而言,是这样的。”
萧窈看了他一眼:“你不好奇谢夫人找我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