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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竹碎玉(173)

“白家子弟中有年轻气盛者,咽不下这口气,买凶报复。”

“陆简虽活了下来,却伤了腿,不能行走。”

萧窈只觉胸口像堵了团棉花,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谢昭垂眼看她,短暂沉默,却还是继续道:“陆家为此震怒,借着彼时一桩牵连甚广的大案,将其折入其中……白家自此零落。”

先前班漪心有不忍,恐萧窈得知实情后难与陆家往来,故而最后还是瞒了下来,不曾彻底摊开来讲。

萧窈因私心,没* 敢追问那户人家最后如何。

直至眼下被谢昭戳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早在许久前,自己就已经从管越溪那里,得知了结局。

第092章 第 92 章

帝王身体江河日下。

于大多士族而言, 倒犯不上诚惶诚恐,除却得重光帝青眼得以提拔的,无几人为此伤怀。

甚至有为此松了口气的。

毕竟重光帝已不再是当年被迎进建邺时, 那个一无所有的闲王了, 若再由着他做大,焉知将来自家不会重蹈王氏覆辙?

还是没了好。

如此一来,要考虑的问题便只有,谁为继任者?

如今便如赌局开场,又该押宝下注了。

这日,崔家山房迎来一位格外特殊的客人。柏月奉了茶后, 轻手轻脚退去,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轩敞的书房只余两人。

崔循目光扫过白瓷净瓶中供着的红梅, 看向那紫衣郎君:“世子自江夏远道而来, 寒舍蓬荜生辉。”

“经年未见,长公子风姿依旧。”萧巍打量着他, 上前道,“我此番入京,虽是为年节朝见圣上,却也承父王之命带了些薄礼, 还望长公子不嫌弃才是。”

说罢,将随身携着的锦盒置于书案之上。

崔循漫不经心打开,只见其中躺着一对蟒形和田玉带钩, 玉质莹润,做工精良。

便是再怎么珍贵、价值连城的物什, 崔家也不是拿不出来, 只是这其中蕴含的意味,却令他无法佯装不知。

“这是昔年宣帝在时, 所赐予江夏王之物。”崔循不动声色道。

“长公子好眼力。”萧巍抚掌笑道,“父王吩咐我无需多言,只需将此送上,你自然明白他的用意。”

崔循一哂。

昔年小皇帝失足坠马,士族为谁为继任者拉扯过一阵子。

彼时桓大将军因与江夏王交好,又结了姻亲,原是递了消息过来,叫家中力推江夏王继任的。

奈何桓翁他老人家对此并不积极,许是也看不过江夏王喜怒无常、残忍不仁的行事,只意意思思提了两句,便由着崔循牵头定下彼时尚在武陵的重光帝。

江夏王为此意难平许久,年节的例行朝拜总是托病,从不亲至。

如今是得了重光帝病得厉害、年岁不久的消息,这才遣了儿子萧巍前来朝拜,既为探情况,也为如眼下这般,提早铺路。

崔循了然道:“承蒙王爷看重。只是纵有万一,此事也须得世家合议,非我一己之力所能为,恐辜负好意……”

“长公子何必自谦?王氏无用,眼下于崔氏而言,正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时机。”萧巍并没将他的推脱放在心上,力劝道,“那位却还想着扶谢氏与你相争。若事成,父王定有重谢,宿卫军的归属又算得了什么?”

见崔循垂眸不语,萧巍只当是劝说起了效用,又笑道:“我家中有一小妹,年方二八,生得花容月貌、国色无双,父王只觉江夏再无儿郎配得上她,要为她寻一位乘龙快婿。”

“长公子若有意,皆为姻亲,岂不两全其美?”

崔循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家中已有夫人。”

萧巍不以为意道:“若有一日山陵崩,她又算得了什么,便是……”

便是悄无声息除了,只说病故,又有谁会在意?

这样的事情在萧巍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随口就来,只是话说到一半,对上崔循那双幽深的眼,只觉背后隐隐发凉,硬生生止住了。

“八字尚没一撇,何必计较这些?”崔循给他递了个台阶。

萧巍自以为明白了他的用意,咳了声:“是我失之急切,冒进了。”

他在山房喝完一盏茶,起身告辞。

崔循送萧巍出了门,回身时,却瞥见远处的假山石旁似是有一熟悉的身影。

“夫人在那里有一会儿了……”柏月轻声细语提醒。

崔循瞥了他一眼。

“非是小人怠慢,”柏月连忙解释,“实是去问过,夫人并不理会。”

崔循没什么犹豫,从衣桁上取了鹤氅。

途经梅林时,又折了枝梅花。

此时已是黄昏,云霞漫天。

白衣公子衣袂随风,臂弯间拢着枝艳丽红梅,缓步而来,像是画中的人物。

萧窈散漫地坐在山石,偏过头,看他身形渐近。

许是在冷风中坐了太久,那些惶然、烦闷,令她如鲠在喉的情绪竟逐渐平复下来。

像是惊涛骇浪过后,苍茫一片的江河。

“怎么独自在此?”崔循将鹤氅披在她肩上,指尖触及脖颈处冰凉的肌肤,不由得皱了皱眉,“便是有什么事,也不该这般轻慢自己的身体。”

萧窈垂着的脚微微晃动,绣着翎羽的衣摆在风中铺开,像是振翅欲飞的鸟。听着他老生常谈的说辞,偏了偏头,轻声道:“崔循,我心中难过……”

崔循身形一僵。

自吵架闹别扭以来,萧窈便再没这样亲昵地同他撒娇,感到熟稔的同时,却又隐隐不安。

他攥了萧窈的手,十指相扣:“是才从宫中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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