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也炸开了锅。
女郎们见过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但没见过这样动手的,何况对着的还是王氏最受宠爱的四娘子。
谢盈见萧窈起身往王滢案前去,想劝上一句,却被陆西菱给拉住。
王滢受如此羞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眼圈却是红了:“你竟敢如此……”
“我原也想宾主尽欢,实在是,四娘子不给我这个机会。”萧窈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王滢,微微俯身,将那支衔珠簪从她发上取了下来。
许是生了错觉,珍珠奇异的光泽在日光的照射下,竟好似血色。
宴厅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仆役们半点没敢耽搁,着急忙慌地去回了主子们。
最先来的是本就在隔壁宴饮的士族子弟们。
听到这边喧闹的动静时,王陵就已经遣人来问,及至听了回话,更是大吃一惊。
公主因一支发簪闹起来,泼了四娘子酒。
这样的消息任谁听着都觉得离谱。
王陵稍一犹豫,看向崔循:“为表公允,还是劳琢玉随我去看看吧。”
崔循原本已经打算告辞离席,却不料还能有此事,王陵既开了口,他也只得应下。
宴厅这边,王滢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她有生以来就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一见自家兄长,扑进他怀中哽咽:“二兄可要为我做主……”
王陵向来拿这个小妹没辙,见她哭得这样惨,又是心疼又是无措,连忙低声安抚。
崔循的目光从进门开始,就落在了萧窈身上。
相较而言,她看起来正常极了,妆容精致,发丝都没乱,半点不似受委屈的样子。
崔循着意看了她的眼。眼圈没红,也没任何懊恼、后悔的意思,大有“我就是做了就如何”的架势。
像是不知自己此举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旁人的提醒、劝告,在她那里都成了耳旁风。
宴厅中其他女郎大都受了惊,脸色煞白,断断续续讲了事情的经过,竟还真是仆役所说的那般。
陆六娘子攥着帕子,细声道:“我们倒没什么,只是四娘子,实在是无妄之灾。”
此事牵涉自家,王陵现下并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又看向崔循:“琢玉,你看……”
崔循沉默片刻,缓缓道:“公主年少轻狂……”
“着人送她回宫,想来圣上自有决断。”
第016章 第 16 章
不该如此的。
萧窈心中比谁都清楚,重光帝费了多少心思铺这条路。
她应该如阿父所期待的那样,循规蹈矩,又或是忍气吞声,让这场寿宴平稳度过。
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发生。
来此之前,萧窈在祈年殿听重光帝殷殷嘱咐时,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更何况,她本就不是什么性情温顺的人。
在泼了王滢一脸酒,摔了珠钗后,周遭的贵女们大都脸色煞白地避开,像是以为她受什么刺激,撞邪了。
青禾也终于反应过来,惊慌失措上前,紧紧地抱着她的手臂,声音都在颤抖:“公主,公主……”
便是再怎么不经世事,青禾也知道,此事决计不能善了。
萧窈却并没慌,反倒莫名有些安心。
像是一直以来悬在她头顶那柄剑终于落下,即便是头破血流,今后至少不必再提心吊胆。
她想到王家人会来回护王滢,只是没想到,崔循竟也会掺和进来。
是了。
崔王两家本就是姻亲,崔循又是崔氏掌权的长公子,说话既有分量,又能显得无私公允。
先前那些对她爱答不理,甚至有意排挤的贵女们,兴许是被吓着了,眼下都显得通情达理而柔弱。
你一言我一语,错处都落在了她身上,王滢自是清清白白。
萧窈没辩驳,甚至想笑。
在听了崔循那句“公主年少轻狂”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冷笑了声,拂袖离去。
行经廊桥时,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班漪。
宴厅里的闹剧业已传开,王老夫人为此动怒,班漪告了罪后,急匆匆赶来寻她。
班漪无论做什么,从来都是不慌不忙的,少有这样情急失态的时候。
萧窈脚步微顿,轻声道:“这些时日,有劳夫人为我费心安排。是我不成器,对不住夫人。”
言毕,一步不停地离了这偌大的引仙园。
班漪怔了怔,见萧窈神色有异,知眼下从她那里怕是问不出什么,便没急着追赶,依旧往湖心岛上去。
她擅于看人,这些时日相处下来,知晓萧窈并非如传言中那般蛮不讲理。
王氏的仆役传话时,将四娘子撇得干干净净,班漪却几乎可以断准,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被隐瞒起来的事情。
没走多久,迎面遇到崔循。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平素还要寡淡三分,已经足够叫人看出心情不佳,对于自小就被教导要“喜怒不形于色”的崔循而言,并不常见。
班漪并未侧身避让,略一犹豫,出声拦他:“宴厅之事,想必长公子已经得知。”
崔循道:“是。”
“我为公主女师,与她朝夕相处月余,可确准她并非那等轻狂骄纵之人……”
“可她确是沉不下心的人。”崔循打断她。
他自然不会真以为,萧窈见识短浅到为了支发簪大闹寿宴。但闹到这样的地步,有理也成了没理,究竟是为什么缘由,已经不重要。
更何况,她方才连一句辩驳都不肯讲,要旁人如何?
班漪清楚明哲保身的道理,今日之后,她若是还站在萧窈那边,只怕同王氏这边就没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