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响(102)
只不过闻声没想到,李延时也到得这么早。
临安的冬天向来温和,今年的却很反常。
昼夜温差大,晚上能达到零下七八度,冻得人心里发慌,白天又艳阳高照得让人恨不得只穿一件单薄的线衣。
这天气就像一个横冲直撞、一腔孤勇的少年,是个热烈到令人往后十几年都不会忘记的冬天。
闻声扯松了脖子上的围巾,偏头看向身侧的人。
从集训到现在,她只在期末考试那两天回过学校。
二高的所有大考都按年级成绩分考场,闻声稳坐001号考位,而李延时则以年级七十多名的名次被分在了二班考场。
要不是上次月考他那英语和语文卷写得实在敷衍,估计是和闻声一个考场,落她几个位置的水平。
两人将近一个月没见过面,也没通过话。
现在突然这么站在一起,有种新奇的陌生感。
闻声把拽了一半的围巾重新围好,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盯着两米外那棵五角枫:“后来呢?”
“后来?”李延时拧了手上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一口。
闻声斜眼瞄了下李延时手上的瓶子。
大冬天喝带冰的,也是没谁了。
“听说那个师兄每个月都来这边等,”李延时拧上瓶盖,看闻声,“后来等到了,两人和好了。”
闻声突然想到关于这枫树的传言:“所以那些情侣特别爱来这边许愿?”
许愿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许愿每年都有对方陪伴在自己身边。
陷入爱情的人总是格外幼稚,做些在常人看来尴尬又中二的事。
比如相信这没有来由的传言,再比如在某些桥上挂锁。
抽离在爱情外的人难以理解,陷入其中的人却乐此不疲。
“大概吧。”李延时又灌了两口水,回答她。
闻声把围巾再次拉高了点,闷着声:“你相信吗?”
“我不信这些,”男生把手里空掉的瓶子接连往空中抛了两下,浑不在意地笑,“我信人定胜天。”
闻声的视线从身旁的人身上收回来,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觉得李延时会这样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狂妄惯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迷信。
大概是闻声不爱迟到的习惯感染了常在一起的这几个人。
不到两点,全员到齐,还多了个小他们两个年级的曹林。
“你还背书包,”王启胜提溜着文童背后的书包晃了两下,“你确定你真的会学习?不是学没五分钟就要招呼所有人玩儿?”
文童把王启胜的手扒掉。
“陪闻声......”她犹豫了一下,“陪闻声学半个小时吧。”
文越绕过文童,站到李延时的另一侧,把外套的拉链拉开了些,问他:“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李延时抬手看了眼表:“来了十分钟?”
“不到十分钟吧。”李延时扬手,把手里的空瓶投到角落的垃圾桶里。
文越看了李延时一眼,又偏了偏目光,越过他,望向另一侧的闻声。
下午两点,正是热的时候,但女生身上的面包服穿得规规矩矩,脖子上的围巾也围得整齐,小半张脸隐在围巾里,半低头,不知道是在看自己的脚尖,还是看脚下青石板上的青苔。
文越目光扫到她左手拿的那瓶水上。
刚开封喝了两口。
他们来的时候,闻声和李延时已经到了,并肩站在七枫巷的巷口,看着那棵五角枫在聊些什么。
但距离太远,他没有听清,只是看到了李延时递给闻声的那瓶水。
“李延时?”文越突然喊了声。
李延时扭过来,手上还拎了半瓶开了盖的可乐,眼神莫名。
隔了几米外的几个叽叽喳喳打打闹闹,和他们这侧的安静截然不同。
文越和他对视了两秒,终是轻叹了口气,摇摇头笑了下:“没事。”
刚被他叫了名字的男生依旧是那副肆无忌惮,天塌下来眉毛都不会抖一下的样子。
李延时抬了下眉,没明白文越这欲言又止的源头。
他喝掉瓶子中剩下的半瓶可乐,转了回去,同王启胜和周佳恒接着刚刚的话题往下聊。
文越垂眼,目光落在右手上的那瓶水。
完整的,没开封,刚路过超市时多买的,本打算给闻声。
但现在看来,她已经不需要了。
文越把敞着怀的外套拉上,忽然觉得即使是站在正午的阳光里,却仍然有些冷。
青春里的悸动,像理科生眼里的政治题。
不讲章法也仿佛没有逻辑。
它的最终解释都归参考答案所有,答案说怎么有道理就是怎么有道理。
就像感情里的结果。
不分先来后到,也从来不认努力。
明明,文越眉眼微垂,捏着拉链锁再次往上提了提。
明明是他先喜欢的,也明明他有一直在往前走。
可是原先在路尽头的那人已经不在了。
她去了别人的路上,是他无论怎么走,都再也走不到的终点。
......
王启胜和文童两个,一个没背书包,一个背了书包却没装两本书,一看就不是来学习,是来等着玩儿的。
但再想玩也捺不住其它几个三好学生都要补作业,只能坐一边抠手指干等着。
晚上六点,文童盯着最后一个收掉作业本的闻声,扬手点了点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密室约的六点四十,各位学霸们我们半个小时吃饭,十分钟走过去如何?”
“密室?”周佳恒刚把作业本收到书包里,闻言抬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文童怒其不争,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说了的啊,你给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