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响(182)
......
闻声上楼先是回病房看了眼闻清鸿醒了没有,再是从抽屉里拿了申请单,出了房间,去了医生的办公室。
跟医生简单地说了下情况后,医生答应闻声帮她把递交的申请撤回来。
“但不一定撤的成,”医生跟闻声说,“要看往上提交到了哪里。”
闻声点头:“嗯,我知道。”
医生看了眼桌子上的日历:“因为申请流程比较麻烦,就算能撤回至少也要六七个工作日,下周吧,援助人选确定更换的话我再告诉那边那个孩子。”
闻声再次点头,表示明白。
怕病人家属空欢喜一场,院方大多都会在事情板上钉钉之后再通知。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闻声走到走廊尽头的座椅上坐下,拿着手机计算器,核算了一遍手头的钱。
没有援助项目的话,手术费还差两三万。
闻声往前趴了趴,用手腕抵了下额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是很想用李延时的钱。
她不算矫情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情。
但是在和李延时的关系上,她和很多陷入爱情的人有点相似,下意识想维持一下“你看我真的是喜欢你的人,而不是为了钱”的自尊。
或者她可以去带家教,闻声想。
先前有一个辅导机构联系过她,给得很多。
闻声长舒一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垂眸瞥到手机,习惯性地去点锁屏密码时发现,被李延时用他自己生日设的密码,她早就已经点习惯。
肌肉记忆,没过脑子,就输了进去。
闻声手指摸在手机的边框,很浅地笑了下。
一切都会好的。
等闻清鸿做了手术,身体恢复一点,她就可以和李延时一起去北京,拿奖学金,带家教,她这么聪明,只要努力,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往后的生活根本不成问题。
闻声垂眼笑着,眼底一片柔和的神色。
一切都会好的,她默默念着。
李延时也说过,只要他们努力。
他们都相信事在人为。
闻声又坐了一会儿,再回到病房时,闻清鸿已经醒了过来。
“怎么不再多睡会儿?”闻声走过去,拿了床脚的枕头塞到闻清鸿的背后。
闻清鸿支着身体往后靠了靠,接过闻声手里的水:“不大睡得着。”
闻声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来,望着病床上的父亲。
不知道是不是病号服的颜色太单调,人穿上这衣服,总会显得更苍白一点。
像是人生命脆弱,恍惚中一旦抓不住,就会流逝。
闻声帮闻清鸿掖了掖被子,从边角到缝隙都塞得很好。
闻清鸿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垂眼时拇指无意识地在杯壁上磨了磨。
“声声,”他艰难开口,“要不手术咱不做了吧。”
闻声塞被子的手停下来。
闻清鸿的视线落在闻声纤细的手腕上。
女孩儿不算矮,但骨架纤细,身上的肉拢共没多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孩子太瘦,要多吃些的样子。
闻清鸿想到这么多年,自己给闻声做的饭还不如她给自己做得多。
他很多东西不能吃,也不能经常带闻声下馆子,记得上次去外面吃饭,还是几年前。
闻清鸿眼睛有点湿,他没抬头,拉住闻声的手:“咱不治了吧,爸爸年龄这么大了,做了手术也不知道能活几年。”
“不行。”闻声固执地摇头。
她拉了椅子,坐在闻清鸿的床前,不看他,弯腰把床底的箱子勾出来,帮他迭衣服。
这事没得商量,她绝对不可能放着自己的父亲不管。
省医的床位一向紧张,闻清鸿住的三人间,病房外的走廊上拉了两张床,是没等到床位又不得不住院的病人。
闻清鸿的床在最靠里,左侧和另一张床之间拉了帘子。
右边的窗开了一半,风从外吹进来,带了丝丝凉意。
临安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有很多雨,即使不下雨也是阴天或者多云。
不热,甚至连燥意都没有。
很多次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闻清鸿都会想这病到底要不要治又要治到哪种程度。
他总是想多陪陪闻声,看她再长大一点,有喜欢的事业,结婚生子,有爱她的人。
但又会觉得,自己拖着这副病恹恹的身体,给的不是陪伴而是拖累。
他和每一个父亲一样,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幸福,比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幸福。
他可以为了闻声做很多很多事情,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他很难过,对于她的幸福,他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第二天上午医生查完房,让带的研究生喊闻声出去一下。
“手术暂时可能做不了了。”
闻声带上房门出来,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闻声懵了一下:“为什么,不是说会抓紧安排手术时间吗?”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医生皱了皱眉,也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他今天早上接到上面的通知,说是日本的捐献者说暂时不捐了,具体原因没有讲。
之前这种情况也出现过,原先定好的捐献者事到临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变卦。
这种捐献本就是自愿的事情,院方也不好讲什么,但有一点有些奇怪。
“亚美的人说,你有一些资料填的不完善,他们想跟你当面谈一谈。”医生说,“亚美的人刚刚来过电话,说就在下面等你。”
“亚美?”闻声觉得这个名字哪里有一点熟悉。
李延时跟袁娅不合,家里公司上的事他也很少关注过,变更名字,收购小的公司,又或者跟哪个企业的项目合并,他都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