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响(184)
她要好好想想,想到解决办法。
刚劈断的小半截指甲已经掉在了桌子上,闻声的指尖吊着一滴血珠,她却并没有意识到, 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指腹压在桌面上,棕红色的木质桌沿上留下一点很不明显的血迹。
闻声拉开椅子,往门口走。
袁娅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 出声叫住:“我送你去国外的学校, 学费和生活费......”
闻声背对着身后的桌子,打断她:“我不去。”
闻声回身, 看着袁娅, 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觉得别人一定要按你的想法来?”
强行按自己的意愿掌控别人的人生。
闻声望着袁娅, 在温度陡然降低的空气里和她僵持了几秒。
最后没有过多停留, 转身往门口走。
然而袁娅根本没好好听闻声讲的话。
她不关心,也并不在于。
袁娅把签字笔扔在桌面上, 再次垂眼翻文件,对着即将走出去的背影:“改变想法了联系我。”
接闻声过来的助理并没有送她回去的意思。
闻声出了休息室,有些晃神的站了会儿。
大概是察言观色或者得了袁娅的授意,总之闻声在休息室门口站的这几分钟里,没人来问她一句。
等缓过来神,闻声左右看了两眼,往右找到电梯间,从电梯里出来,穿过大厅,走出这栋压抑的写字楼。
她站在楼前空旷的的广场上,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秒,并没有觉得呼吸变得顺畅,而是愈发脱力。
刚刚在上面顶着的劲儿,毫无预兆地卸了下去。
广场上的人步履匆匆,一瞬间,闻声突然发现,这座城市里的人大多数都在巨大的生活压力下茍延残喘。
为了钱折腰,为了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不得不低头。
很无奈,却不得不低头。
闻声扶着一旁的灯柱,很缓慢地蹲了下去,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扶着灯柱的手有点抖。
她垂眼看着地。
要怎么办才好呢,原来掺了感情的事真的比做数学题要难很多。
闻声眨了眨眼,有一滴泪,毫无预兆的,从眼角掉在鼻骨上。
闻声在路边蹲了半个小时,直到脚腕发麻,再也蹲不住。
她找到最近的地铁口,搭车回了医院。
回到医院的第一件事是找到闻清鸿的主治医生,问等下一个肾.源要多久,又问还有没有别的渠道。
医生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说时间不确定,渠道暂时也就这么多。
出了办公室,闻声给李延时打了电话,问他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国外的医院,有没有合适的配型。
闻声没有讲跟袁娅见面的事情,只说肾.源暂时有点问题。
她怕说得太透,被袁娅知道,闻清鸿和李延时的事都再也没有了转机。
父亲对闻声实在太重要,她实在没办法赌。
李延时接过电话后忙了两天,给闻声回了消息。
说是用李军的关系联系了各大医院,暂时没有好的配型,但各医院都说会留意,如果有愿意的捐献者会第一时间联系闻声。
告诉闻声消息的这天,李延时那里是上午,而闻声这儿则是傍晚。
李延时能感觉到,他每说一句,闻声的情绪就会更低半分。
他以为只是因为没找到合适的配型。
“闻声,我们不着急。”李延时宽慰她,“再等等,嗯?”
电话那端女孩儿的声音很低,重复再问“是不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李延时从未听过闻声那样失落的声音。
李延时站在病房的窗户前,盯着窗外绿油油的植被,想到李军和闻声,忽然就觉得,今年的时间过得好慢。
他垂眸,目光搭在落了尘的窗台上。
跌跌撞撞,不过六七个月,却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第二天上午,闻清鸿再次经历了一次急性生命体征下降。
闻声跌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文童和颜可大老远跑来陪她,然而出了电梯,看到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闻声时,两人的脚双双顿住,她们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很徒劳。
两人在拐角的地方站了半分钟,最后是颜可扯了文童的胳膊走上去。
“闻声?”颜可在闻声面前蹲下来,试着叫了她一声,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卡,“需要的话我那里还有。”
闻声摇摇头,俯趴在自己的膝盖上。
文童走上去,坐在闻声的另一侧,递过去一个信封:“这是我和我哥的。”
“手术费还差多少?”颜可问。
片刻后,闻声抬头,她像刚听到颜可的话般轻点头。
“够了的。”闻声握着手里的信封。
缺的是别的。
文童努力想说点什么,让此时的气氛不要这么低沉。
“我上次去你家帮你找东西的时候,在叔叔房间的壁画后面找到张卡,”文童装作笑的样子,“叔叔是不是背着你藏私房钱?”
“卡?”闻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文童点头:“对啊,就在床头的画后面……”
文童本来只是想找个话题开玩笑,没想到闻声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文童停住声音,然而闻声却忽然想到什么。
她跟两人说让她们先回去,接着抓了手机往尽头的电梯间跑。
搭车回家,没费什么功夫就从那壁画后找到一张银行卡。
看摆放的位置应该是被人有意一直放在这里的。
闻声拿着卡去了楼下的银行,卡插进ATM机,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地就输了自己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