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响(8)
“吃饭。”闻声回答,“我比较爱吃米。”
李延时手上的笔“啪嗒”一下扔在桌面上,觉得跟她说话实在是累人:“我是问你到底吃的是什么吗?”
“不然你问的是什么?”闻声奇怪。
男生唇线绷紧,两秒后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极短促的笑。
还有几分钟才上课,教室里并不算安静,攀谈、说话声不断,甚至讲台上还站着俩互相扔粉笔头的。
“干什么?”李延时伸手挡了下即将要砸到闻声脑袋上的书,扬声,对着她背后,“看不到坐的有人?”
包了磨砂白书皮的课本被李延时这么一挡,撞在过道另一侧那学生的课桌上,发出“砰”一声巨响,紧接着落地。
被吼的那俩男生停了互相拽着对方领口的手,小跑过来,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把地上的书捡走。
两个人跌跌撞撞跑走,李延时轻吸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到面前人身上。
从昨天到现在,坐了一天半的同桌。
李延时头一次这么认真地打量闻声。
正如刚去上操时曹林在他耳边叽叽呱呱描述的那样。
皮肤确实白,阳光从身后的窗户洒进来,落在她身上,衬的她白得像个打光板。
但直直的冷白色,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她有些不近人情。
闻声不明白李延时这会看着她又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了两秒,闻声面上仍旧是除了皱眉外没什么太大表情。
随后,在这沉默里,女生抬手,把钢镚又往李延时的方向推了推,转回去低了头,拿笔开始做题。
李延时垂眸。
直到钢镚中的一个转了最后两圈,从立着的姿势“扑腾”一下倒在桌子上,李延时才把目光抬起来。
在后面听了整个过程的文童,瞄了眼脸色不太好的李延时,拿笔顶顶闻声的椅背。
鼓了鼓嘴,小心翼翼地给这位“不通人情世故”的姐姐解释:“朋友之间相互送东西是不用给钱的。”
文童给她举例子:“你今天给我买瓶饮料,我明天给你买包糖,像这样的事情给钱显得生分......”
闻声盯着文童看了两眼,像是困惑:“但我跟他不是朋友。”
昨天才认识,怎么能算是朋友?
文童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吃饭被噎住般绷住唇,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接着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又见闻声转了头,问李延时:“我跟你是朋友吗?”
李延时撑在椅背的手半支着下巴,卫衣的帽子半挂在头顶,要掉不掉。
他轻呵一声:“不是。”
转了回去。
得到回答的闻声,则看向文童,眼神里有种学霸们得到答案时该有的“澄澈”。
文童:.........
文童本来是趴在课桌上,往前扑的姿势,此时直起身体,摸了下鼻尖,往回找补:“我是说如果是朋友的话......”
“不是的话就,给钱也行,给钱也行。”文童结巴着摆手。
“手机拿出来。”右侧敞开的窗户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拍在李延时的后脑。
王建国下节八班的数学,从走廊路过,刚好看见李延时掏手机。
李延时被抓多了,头都没抬,扬手直接把手机从窗户递了出去。
王建国把拿着的课本夹到腋下,去接手机。
“上学不能带手机不知道?这么明目张胆的玩儿,当我死了??”
李延时被这么训也不啃声,手揣进卫衣前的口袋,上身向后一靠,闭目养神。
王建国看怎么说都是对牛弹琴,不想多费口舌,把收了的手机一揣,往走廊拐角处的热水箱走去。
然而前脚刚走,后脚闻声就见李延时从抽屉里又摸出来一个手机。
“.........”
跟刚刚那个连手机壳都一样。
闻声看的一愣一愣。
半分钟后,接完水倒回来的王建国在李延时旁边停住,他深吸一口气,隔着半截墙,把窗户拍得“哐哐”响。
李延时转头,掀起半拉眼皮,看了王建国一眼。
“你下节不是八班的课?”李延时懒洋洋,“接完水应该往左边走,倒回来干什么?”
闻声握着笔的手,食指在笔杆侧面蹭了蹭。
再一次感叹王建国能安稳活到现在没被气死,是真不容易。
王建国胸口猛烈起伏了两下,怒气肉眼可见地顶起来。
他把手上的书往墙上一摔,手心朝上,冲李延时摊开。
李延时抬手,第二个手机再次交上去。
“还有没了!”王建国没控制住脾气,吼了一句。
这次,不仅是闻声,文童往这边看,就连前桌的周佳恒和周围两排的同学也都望了过来。
然后,他们就见李延时手磕了磕桌面又摸进抽屉。
下一秒——拿出两个和王建国手里一模一样的手机。
“.........”
闻声少有的惊讶了一下。
等王建国揣着四个手机,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时,闻声实在忍不住,望着李延时,问了句。
“你家是做手机生意的?”
李延时半扬了眉,看她一眼,胡诌:“不是,是卖手机壳的。”
“.........”
就无话可说。
几秒后,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角落,衣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再次响起——李延时又从抽屉里掏出来个......手机。
那种老旧的不能再老旧,扔大街上,拾废品的都不会捡的破直板手机。
闻声眨了两下眼睛,盯着那手机被磨掉了漆的边框。
察觉到闻声审视的视线,手机被李延时抛了一下,往她这边递了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