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白(21)
应白的鞋从来是与衣服颜色配套的,且每天绝不重样。李舒不愧是在光鲜亮丽的娱乐圈混的,应白应该夸他观察细微,适合演犯罪片。
两人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应白终于开口:“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当然相信师妹,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李舒温和地回应。
这时候,门开了,两人窃窃私语的样子正好落进推门而入的应苍林眼中。
他微微眯了眼,然后面色如常地落了座。
新剧本自然花了一段时间让大家适应,而那个饰演谭三的演员直接缺席了,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解释,所有人都极为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变化。
一个年轻人冒头的机会被掐掉了,没有人会多问一句。
围读结束后,众人都在收拾东西,李舒趁大家不注意,颇为俏皮地冲应白眨了下眼,然后哼着歌走了。
应白压抑着对自家师哥翻白眼的冲动,面上依旧矜持地笑了笑,总算送走了这尊大佛。
“咔嗒”一声,应苍林扣紧了钢笔的笔帽,将笔随手丢在了桌上。
周围熙熙攘攘的,应白刻意留在后面,动作磨磨蹭蹭,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自然不用多说。
可她要等的那个人明明一直默默地坐在她身后,却始终一言不发。等人终于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他们二人在这偌大的会议室,她只需一个转身,就能与他打个照面。
可她刚转了过去,应苍林就一脸疏离地起身离开了,眼角眉梢透着冷淡,跟那春日里突然变了的天一样,倏忽便是料峭色。
应白轻轻皱了眉,心中有些不解,这又是闹哪出?
应白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追了上去。
空荡荡的走廊里,大理石的地砖反射着远处出口照进来的隐光,她的高跟鞋打在冰冷的地面上,落下的声音中无端地多了一分急促。
可应白仍是仪态万千。
她连求人也要在乎姿态好不好看,要高傲地、矜持地,让别人反过来求她。
她的鞋跟划开了无人的寂静,嗒嗒嗒的仿佛敲在心上的鼓点。应白的手里没有多少筹码,可她仍然胸有成竹,就如同此刻她知道,尽管看不见应苍林的身影,可他一定没走,而是正在某处等着。
这条走廊太长了,以至采光很差,出口处的光源和尽头处的窗户,都只能在两头微微点缀,冷色的白炽灯随着她的行进时而投下光,又陷入阴影,她的脸庞忽明忽暗,多了一种错落的美。
然后她突然陷入黑暗中,甚至来不及尖叫。
应白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的本能在预警着危险,但她没动,因为她闻到了松枝的清香。
一如应苍林的味道。
她的心还在不听使唤地跳着。
这是个凹进去的死角正好在拐角处,完全陷进了黑暗里,没有光,没有人,没有声响。
只有那双在黑暗中亮极的眼睛。
应白有一丝丝恍惚,她第一次见应苍林,他的眼睛也这么亮,仿佛极夜里划过的北极星,让人一见不忘。
她被短暂地蛊惑住了,陷入与自我回忆的纠缠,她的眼神像蒙了层白雾,在看他,却也不在看他。
可那人却不知为什么被惹怒了,他横臂囚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提了起来,这个动作让应白如一朵脆弱的鸢尾花,几乎要被折断。
她的发丝落了下去,将将荡在他的手臂上,微微拂着,如同不经意的撩拨。
可应白没撩拨他,此刻的她看上去那么无辜、脆弱而又易碎,让人不禁想将她揉捏成碎片,彻底摧毁。
但应苍林没有摧毁她,而是吻了她。
自重逢后的第一回。
他曾停在她的唇角,也曾弄花她的口红,却没有真正吻过她。
但这一次,他吻得如同要将她吞下,汲取着她全部的呼吸。
应白的瞳孔放大,她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理智终于回笼,立刻就想推开他。
可应苍林太过了解她,看见她眼神一变,立即擒住了她的手腕,压制住她的一切动作,接着稍稍离开,在黑暗中眼神幽微地凝视着她。
“我还是对你太过纵容了,是吗?”
应苍林半伏着身,用手将发随意地扒在脑后,眼里是毫不遮掩的独占欲。
这话彻底激怒了应白,她骨子里本就是桀骜不驯的,表面上装得再好,事到临头却绝不可能忍气吞声。她抬起脚来就要踹应苍林,完全忘了此前这招给她招了多少麻烦。
“你别得寸进尺!”她的声线有些撕扯,如同她的心神。
应白下意识就想抓他的头发泄愤,可惜他头发太短,抓也抓不住,纤白的手指掩在黑发中,如同栖息在草丛一般,手心被发茬刺得心慌。
“是你得寸进尺,你知道我脾气的。”他的声音有些喘,可即便这样也能让人听出笑意。
是啊,她可太知道应苍林的脾气了。
不想要的他连一眼都欠奉,想要的就必须全须全尾都是他的,得了的便再不让任何人稍稍染指。
自然,舍弃的他也再不会留恋。
除了她。
否则此刻他为何会在这里与她纠缠,说这些幼稚的话,发这些不相干的脾气?
连以前的陶苍林都比现在的他沉得住气。年少的陶苍林天天和块冰一样焐不热,哪里会有这样失控的样子?
应白干脆放弃了挣扎,靠着墙,身体舒展开来,唇边泛起一抹轻蔑的笑。
“应苍林,你在这儿发什么疯?又凭什么来质问我?你忘了吗?我从来都不属于你。”
从来。
应白最懂如何往他心窝里戳刀子,毕竟这事儿,从她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就开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