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夜话(13)
“还可以,我分不出来,但是这个味道好熟悉。”梁湛的声音响起。
魏灵的心砰砰跳起来。仿佛隐秘的心事被撞破。
“啊,我想起来了,以前开水房的味道。你别说,还挺像。”
魏灵慢慢放下嘴角。
去你的开水房。
“逗你的。”梁湛听她半响没出声,笑道:“我知道,第七乐章。还不错,挺好闻的。”
“对吧,我也觉得挺好闻的。”魏灵开心了,突然想到他一个直男,怎么会知道这种香水的名字,不自觉地追问:“你用过?女朋友送的?”
女生的情绪真是多变,梁湛无奈地笑了笑,站起身,把完好的瓶瓶罐罐放回桌上,那瓶香水的残骸被丢进了垃圾桶。
“瓶子上有牌子,我刚刚搜了一下。”
魏灵彻底不想跟他说话了。
“你电话响了,要不要接?”梁湛把震动的手机凑到防盗网那里。
看到来电的人,她恍惚了一下。
“怎么了?要接吗?”他晃晃手机,如果他愿意,按了接通键,把耳朵贴过来,她在窗外一样可以对话。
“没事。”魏灵回过神,笑容有些不自然,“乍看到这个名字还真不习惯,老实说不是手机震着,我还以为他去世好久了。”
屏幕上赫然挂着她“前夫”的名字,陈知树。
“不想接就不接。”梁湛漫不经心地说,顺手把手机放回了桌上,“人活着,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不过几秒,手机安静了下去。
魏灵不知道陈知树为什么给她打电话,毕竟她们之间,除了那场酒席和为数不多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并无任何瓜葛。至亲至疏夫妻,曾经的两个人,必须借着一纸婚约,直面生死爱欲,又要为了鸡毛蒜皮,老死不相往来。
这就是婚姻。
她看了看低头玩手机的梁湛,而立之年的男人眉眼舒朗,初露峥嵘,板房的灯光寡白,却奇异地照出了他的少年感,矛盾又自洽。是她想求,而不得之人。
“你笑什么?”梁湛被她慈爱的眼神看得有些发冷。夜深了,何宏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我妈爱读佛经。”魏灵冷不丁来了一句。梁湛更是莫名其妙,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那好啊……修身养性。”
如果没记错,佛家是要破执的,看那位阿姨对女儿的上心程度,他暗自摇摇头。
“她以前念过一句,我记不清了,大概是,‘出离生死,皆以直心。心言直故,如是乃至终始地位,中间永无诸委曲相’,我很喜欢。”
“什么意思?”梁湛一头雾水,文科生真的很难懂,说事还非得引经据典。
魏灵靠着窗框,看着沉沉的冬夜。
谁不愿意面世直心,自在生活?
可是她有求啊。
地位,家世,样貌,口碑,这些老生常谈的婚配条件,像无形的海,隔得她不敢往前一步。她已经三十岁了,表白了,然后呢?
直接被拒绝,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闹个大红脸?
死缠烂打,和上司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最后分道扬镳?凭梁湛的条件,何必娶她一个再婚的女人。陈知树的电话,好像在提醒她,这里有个烙印,你别忘记。
没有结果的事情,何必开始,再说,这份真心丢在万事上称掂掂斤两的社会,又值几个钱?真不甘心啊。魏灵闭闭眼,压下湿意。想起朔风呼啸的炭火边,他握着保温杯往后退,眼里的戏谑一闪而过。
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睁开眼,已是一片清明。
“何宏他们回来了。”魏灵转身,下楼去找人。
不出所料,两人又被众人打趣。加之锁打不开,汪宇提议就让魏灵去梁湛房间睡一晚,至于梁湛,明天换一把锁他就能出来,里面又不是没床。
“怎么没一起关里面呢。”汪宇面带遗憾。
“没事,我们互相睡了对方的床,一样算一个战壕的战友。”魏灵也开玩笑,拍拍汪宇的肩膀。
“刺激。”
“别贫,找个没喝酒的送她去镇上,开间房。”梁湛也无奈,他不可能睡她的床,今晚要窝在板凳上将就一晚上了。
不过,魏灵怎么会跟他们一起开这种玩笑,往常不是能躲则躲吗?
笑闹之后,汪宇送魏灵去了镇上,众人也就洗洗睡了。
万籁俱寂。梁湛坐着冷板凳,盯着魏灵桌上复古的小台灯,一旁是她温暖的被窝,暗绿色的被套,金色繁复的花枝相互缠绕,空气中浓烈的香水静静地挥发,无声无息地包裹着他。
他猛然站起身,把窗户拉得更开。
突然想起来,魏灵还没回答他的问题。
出离生死,皆以直心。心言直故,如是乃至终始地位.中间永无诸委曲相。
这是什么意思?
花鸡
食堂小张在魏灵办公室门口探头探脑。
小张全名张小五,二十出头,临时项目部旁边西皮房的人,不知道谁把他招来食堂掌勺,手艺无功无过,人倒是机灵。
“灵姐你来。”见魏灵歪头,他左看右边,朝她招招手。
食堂里蒸饭机嗡嗡地响,小张从灶上端了碗黄澄澄,清亮亮的汤水,放在了魏灵面前。
“金银花煮的水,野生,败火的,灵姐,昨天吃饭我听说你牙疼,喝这个。”他把碗朝魏灵面前推了推。
浅尝一口,微微的苦味,香气扑鼻。
“嘿嘿。”看魏灵喝完,张小五笑得更殷勤,“等一下我再给你炒个蒲公英苗,吃完就好。”
“谢谢,不过这寒冬腊月的哪里来的蒲公英?”魏灵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