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师竟是小熊猫(29)

“谢谢您多年来的资助。”

明玥将她扶直，上下打量了一番，拉她到沙发上同坐。

“淼淼，这些年你的每封邮件里都会说谢谢，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也很高兴能见证你的成长。”

“原来那些邮件，您都看过……”

筱寻淼摆弄着衣角，想原地找个地缝遁走。

最近一年，除了上个月，她的邮件里写的都是面试失败的消息。

明玥看出女孩的局促，安抚道：“好事多磨，你现在不是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了吗？工作还顺利吗？”

筱寻淼点点头：“上次发邮件的时候还只有一个学生，现在我……开了一个辅导班。”

她把辅导班目前的情况给明玥介绍了一遍，红着脸道：“虽然还没几个学生，但我相信，以后一定会有更多人报名的。”

明玥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我也相信。”

筱寻淼沉默了片刻，开口问：“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机会难得，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您为什么会选择我，还帮了我这么久呢？”

这个问题盘桓在筱寻淼心头多年。

国家有助学贷款，大学里也提供助学金，大多数资助人只会资助到学生成年。

企业家们则是设立相应的慈善基金会，不会去过问是哪一位学生获得了资助。

可明玥是点对点地资助她，并包揽了她自化形以来的全部花销。

得知她大学毕业即失业，又主动提供了求职基金。

虽然筱寻淼承诺过若是一直找不到工作就回动物园当小熊猫，但那似乎只是她单方面的誓言，明玥和园长从未发表过意见。

筱寻淼实在想不通。

她何德何能被这般包容？

明玥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筱寻淼有些微微的失落：“是不方便说吗？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不是我不方便，也不是你不该问。”

明玥沉吟片刻，轻声说道：“这件事的始末，对你来说太沉重。”

筱寻淼张了张嘴，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明玥深深吸了一口气。

“淼淼，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原因，我可以告诉你。”

*

八年前的初夏。

明玥和一群徒步俱乐部的好友从市中心出发，一路向南行进，到了洛城南郊的知雾山。

大家都是徒步的老手，早就决定进行一场比试，看哪个人登顶用的时间最短。

计时开始，俱乐部成员四散开去，明玥也不甘落后往山上进发。

为了这场俱乐部内部的比赛，她准备了许久，找到了一条不为众人所知的小径。

明玥顺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行程过半时，停下来补给水分。

却听见一道若有若无的哀吟。

她凝神细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那道声音从密林深处传来，便循声踏着荆棘野草过去寻找。

野生的丛林中，明玥走得并不容易，几次险些从山上滚落下去。

她脸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才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棵树下，杂草间趴着一只奄奄一息的成年野生小熊猫。

见明玥接近，它疲惫地抬起眼皮，眼中瞬间写满警惕，亮了一瞬，又很快黯淡下去。

小熊猫的前腿被一个捕兽夹牢牢咬住，皮毛被血糊成一片，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漂亮色泽。

脖颈处还套着一个麻绳搓成的套索，只是连接着的绳子已经断了。

断口参差不齐，似乎是被它生生咬断的。

而它身后的草叶上，是一路逃亡的痕迹，斑驳的血迹已然干涸。

明玥心里一惊，放慢了脚步过去，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安抚它。

“不要害怕，我来帮你……”

小熊猫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没有用力挣扎，一声不吭，任由眼前的人类尝试解开它腿上的捕兽夹。

捕兽夹成功被解开后，明玥从包里取出手机，试图叫人赶来救助。

她刚翻出蒙山动物园的救助热线，那只小熊猫却艰难地动了。

它几乎是伏在地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山林更深处爬去。

明玥跟上去，弯下身试图阻止它。

“不要动，你的伤很严重，一会儿就有专业的人来帮你……”

可面对她伸过去的手，小熊猫回过头，竭力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叫声。

接着又缓缓向前爬去……

明玥只好一边给蒙山动物园打求助电话，一边寸步不离地跟着它往前走。

过了很久，小熊猫终于停下了动作。

它重重喘了口气，看向一个方向。

明玥远远看了一眼，那边似乎是它的巢穴。

而小熊猫仍痴痴地望着那一处。

明玥迟疑地走近，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只瘦骨嶙峋的小家伙。

它约莫是刚出生不久，灰白的毛色隐约泛着棕红。

眼睛紧紧闭着蜷缩成一团，腹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它还活着。

明玥明白了这只成年小熊猫的意图。

它是个母亲，想让她，也帮帮它的孩子。

明玥拿出随行杯，往杯盖里倒了些水。

她先喂给受伤的小熊猫妈妈，可它不肯喝，只是偏过头，看了一眼巢穴的方向。

她只好过去，轻轻叫醒它的孩子。

小家伙不谙世事地睁开眼，啜饮着杯盖里的水。

明玥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身旁的小熊猫，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

知雾山实在太远，蒙山动物园的救助小组赶到时，明玥正蹲在地上，捂着脸无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