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用粗粝难听的嗓音道:“你们曾经坐下的罪孽,自然要由你们自己来偿还。”
怪物的面容狰狞扭曲,五官和每一条肌肉束都呈现出不同的动向,像是无数个人同时在一张脸上做表情,扭曲得诡异丑陋。
“你们造成的死亡,回来找你们了。”
那怪物低声道:“曾经你们所有为了离开而杀死的人,都被新的世界允许了复仇,你们手上沾着多少鲜血,就将多少鲜血回赠你们。一滴血,抵一滴血。”
它桀桀笑道:“你呢?你又杀过多少人?他们会变成厉鬼,拽住你的脚,将你拖下地狱。”
池翊音眼瞳紧缩,却是下意识转身向京茶看去。
如果怪物没有说谎,那就意味着曾经杀死过多少人,现在就要承担多重的危险,以眼还眼。
这样的规则,简直是专门用来对付A级玩家的。
能走到现在,高级别玩家手上都有着人命,玩家的,NPC的。
即便不是他们亲自动手,也会是因他们而死。
在危险丛生,彼此倾轧,互相踩踏着彼此的尸体往上走的游戏场,没有人会从始至终的保持“干净”。
现实中的善良,在游戏场行不通,只会招惹死亡。
当环境发生改变,一个“好人”也会变坏,为了适应环境活下去,而做出曾经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现实中杀鸡都不敢的人,也可能会在游戏场里为了活下去,而拿起屠刀。
这对池翊音而言,倒不是太危险的规则,毕竟他才进入游戏场数月,导致的死亡数量有限。
但是京茶……
以武力出名的京茶,造成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数都数不过来。
一旦那些死者反噬,现在最危险的,反而是原本战力最强的京茶。
京茶被池翊音看得背后发毛,不自觉向后退了两步。
“怎,怎么了?”
红鸟因为池翊音的态度而皱眉,随即一悚,也反应过来了池翊音的担忧,转而看向那怪物,却是压低了声音问京茶:“祖宗,你有多少把握,打得过那东西?”
京茶从这两人的态度中意识到了什么,也慢慢严肃下了神情,皱眉看向那怪物。
被无数个人的身躯拼接而成的怪物站在包厢正中央,却笑得开心,丝毫不在意身后马玉泽的威胁。
“你们,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新世界。”
它咧开嘴巴,一张一合道:“下地狱去吧——!”
话音未落,那怪物整个人就像是融化的沥青一般,迅速融化并且坍塌,在原地变成了一滩烂泥,它的五官和身躯都摔在了地上,那些被拼接的部位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眼珠乱滚。
而这一次,池翊音看清了包厢衣柜的动静。
吱嘎……
一声轻轻的木门声后,一只瘦小如鸡爪的手从衣柜里伸出来,不等池翊音看清,就迅速将滚过来的眼珠攥在了手心里,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除了微微颤动的衣柜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那怪物留下的满地狼藉,却忽然生出异变。
整个地面都跟随着那滩烂泥一样的血肉开始旋转,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包厢内所有东西都吸进去。
池翊音脚下一滑,失重感便传来,视野紧跟着旋转。
而京茶也眼疾手快的将被甩飞出去的红鸟拽了回来,重新拽着他,却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跟随着旋涡向更深处滑落。
一双双青白冰冷的手从最深处伸出来,拼了命的想要拽住几人的腿脚,无数死亡的灵魂在深渊中哀嚎,仿佛下面便是地狱。
早已经在那里饱受折磨的灵魂,仇恨着所有杀死,间接害死他们的人,妒恨还活着的生人,想要将他们也一并拽入自己受苦的地狱、
与他们一同,享受这无边无际的痛苦。
可那旋涡却堪堪避开了黎司君,没有波及到他分毫,刚好从他身前滑过。
整个包厢都被席卷进入,唯独漏过了黎司君。
甚至黎司君主动想要伸手向池翊音时,也被无形的屏障阻拦。
池翊音仰起头,就看到黎司君站在岸上,而他们所有人都在向深渊滑落。
他笑了。
池翊音缓缓做出口型,无声却坚定的向黎司君说:我,信,你。
黎司君眼瞳紧缩。
下一刻,连同池翊音在内的几人,全都被更深处的黑暗吞没。
整个包厢瞬间恢复正常。
无论是旋涡,深渊,一双双伸出来的手臂……全都消失不见。
就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阳光从明亮的车窗外照射进来,装潢奢华的包厢内一片安详奢华,水晶瓶和插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着光芒。
花瓣上的露水缓缓滑落,砸在木质桌面上。
“啪!”
黎司君的眉眼瞬间阴沉下来。
“世界意识!”
他咬牙切齿,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暴怒。
沉重的威压从他身周向外,席卷整个空间,将所有光线都吞没,眨眼之间,这里边成为了一片荒芜而无垠的虚空。
而黎司君神情冰冷,金棕色的眼眸中光芒如同太阳,耀眼到不可直视。
“你现在是在阻拦我吗?世界意识?”
黎司君眉眼锋利如刀,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让沉重的威压山岳一般沉沉压住对方,更令他自己感到愤怒。
以及痛苦。
“在信徒最需要神明的时候,却将神明阻隔在外,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世界意识。”
“如果是这样。”
黎司君仰了仰头,神明冰冷的居高临下俯视:“那协议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