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姚的两只眼珠,就镶嵌在包厢中央的天花板上。
随着那些黑液发生变化,童姚也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仿佛是从琥珀里再次被放出的蜜蜂,逐渐显露出她原本的模样和身躯。
伴随着粘稠的声音,童姚整个人,慢慢从天花板的黑色中脱离出来,像是刚刚从包裹着婴儿的胎衣中伸出手,指向世界。
“咚!”
她重重摔在了地上。
但是,直到童姚整个从黑液中脱离,才让人发现了她此时的异常。
那并不是童姚本身。
严格来说,是被多加了很多东西的她。
所有人都知道,人类有两只手臂两条腿,所有的五官和肢体都是固定的。
童姚也曾经是人类的一员。
但是现在,她多出了几十只手臂……或者说腿。
她慢慢从地面上站起来,几十条肢体同时支撑着她起身,却让她看起来像是蜈蚣,或是别的什么多足动物,足够令人在看清的瞬间就头皮发麻。
这样恐怖甚至是恶心的生物,是人类连想象都不愿意去想的,此时却真实的出现在了列车上。
“童姚”晃了晃脑袋,似乎还有些迷茫自己的处境。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样,同时本能的伸出“手”到自己的眼前,想要确认自己的状态。
几十只手臂,任是谁都会明白这绝非正常状态。
但是童姚在盯着看了很久之后,却心满意足的放下了手,转身向包厢外走去。
几十条肢体同时动作,一同走向包厢大门。
安坐在沙发上,在明亮灯光下安心阅读的黎司君,已经从空气的变动中读懂了一切。
他掀了掀眼睫,手中捧着的书籍都没有放下来,便冷冷瞥向包厢外。
仿佛有无数蚂蚁在从走廊上走过,“嗒嗒”的声音一直在响。
几秒钟之后,童姚的身影出现在了包厢外的门口,下意识扭头向光亮的地方看去。
黎司君眉眼无波,冷声道:“你不想让我插手音音的成神之路,要给他最完整而无可置疑的资格,可以。”
“但是,我的不插手,不代表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主动伤害他,或是靠近我。”
“你们甚至占用了他曾经同伴的身躯。”
黎司君眼眸眯了眯,神情轻蔑嫌弃。
他看起来似乎知道那是什么,并因此而更加厌恶。
“滚。”
短促的一个音节,却有着万钧之力,让门外涌动流淌过的黑色瞬间落荒而逃,不敢再向包厢内瞥去一眼。
就连“童姚”,也在黑液的裹挟下懵懂变道,绕行过池翊音的包厢,不敢接近黎司君所在的地方。
直到所有声音都消失,耳边再次恢复了安静,黎司君才慢慢收回视线,落回到自己手中的书上。
他的余光却不小心瞥过身边的京茶。
不同于黎司君对待池翊音的耐心温柔,一道伤口都心疼得想要拽世界意识过来,为池翊音出口恶气。
京茶身上的伤,远远比池翊音要重得多,甚至他一只手臂都软软的耷拉着,手掌角度不正常的外翻,不知何时手臂脱臼,手腕骨折。
身为武斗派,他或许不在意自己的伤势,甚至不惜以伤换伤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当他的身体状况并不好的时候,这些伤势就雪上加霜。
像是一根一根稻草,令骆驼负荷,逐渐无法承载重压。
但好在池翊音提前预料到了云海列车的冷酷,知道列车不会放过玩家重伤这样好的时机,很可能会有新的危险,趁着他离开时袭击京茶,因此将黎司君留了下来。
在黎司君身边,不管黎司君本身愿不愿意,京茶都能因此而得到最周全的庇护。
试图侵袭包厢的黑暗,只能无功而返,节节败退。
它逃命般逃离池翊音的包厢后,就顺着车厢的缝隙流进了下层,与车厢下的基底融为一体,将机械零件等包裹其中。
像是一块吸音海绵,什么声音都无法从这里逃脱。
黎司君耳朵动了动,垂眸时心中便已经了然。
唯一让他惋惜的,就是没办法趁着这个时机,将京茶扔下去。
——这种几次三番破坏他和音音约会的家伙,就应该扔去喂黑暗。
京茶即便在睡梦中,也本能感觉到了危险,连忙下意识的向旁边蹭了蹭,远离黎司君。
奔涌的黑暗中,池翊音的包厢因为黎司君的存在,成为了浩渺大海中唯一的岛屿,巍峨不动。
列车长在感知列车情况时,不由得心脏颤巍巍,咽了口唾沫。
“世界意识,怕是疯了吧?”
他双脚离地缩在沙发上,自顾自呢喃的嘟囔着:“真的要招惹那位到这种程度吗?怕不是活腻歪了,你不想活我还想多活两天呢——系统能拥有身体,多不容易啊,我还没玩够呢!”
“嗯,听到了,所以你为什么这副模样?”
酒保笑眯眯指着列车长脚下的悬空,问:“难不成是我在拖地吗?你一副要帮忙方便我的架势。”
列车长撇了撇嘴,悻悻放下脚:“这不是一时忘了吗,谁能承受得住这种坏消息……”
“那是你自己的原因,列车长。”
酒保毫不客气的戳穿:“怂就不要说别人太勇敢了。”
列车长:“???”
“攻击神明,挑衅神权,那是勇敢?怕不是送人头去的吧……”
列车长刚吐槽到一半,却猛地收住了声,表情一肃就抬头向某个方向看去,满眼的不可置信。
“我对列车的感知…………被彻底断开了?”
他勃然大怒,气势汹汹起身冲过去:“疯了吗!在我的地盘上把我赶走,竟然敢做这种事!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