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一拉开,冷气顿时涌了进来,池翊音冷得抖了抖, 立刻将本来披在身上的大衣穿好。
可大衣刚上身,池翊音就微不可察的僵了僵。
……不是他的尺码。
不论是长度, 肩宽还是袖口,都比他自己的尺码要大上一些,像是偷拿了别人的衣服。
——身形更高大结实的某人。
但池翊音一米八三的身高,和常年锻炼出的好身材,让他在普通人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能比他还高且结实的人……比例很小,并且在他记忆中并不存在。
池翊音的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似乎是一个男人在缓步向他走来。
可就像是接触不良的屏幕,滋滋啦啦的雪花点模糊了男人的面目。不等池翊音看清,那人的身影就已经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
他愣了下,一股莫名的失落感从心头升起,手掌却更用力的攥住了大衣。
似乎……有什么,被他弄丢了。
助理赶忙小跑过来,为池翊音撑伞不让雨水溅落在他身上,护着他快步向中年妇女身后的院子走去。
池翊音也只能将刚刚的疑惑暂时收起来,在外人面前没有多说什么。
“车子?啊,就停在那吧,咱们村子里用车的人少,这么晚还下雨,没人会过来,不用那么讲究。”
中年妇女先将那状若痴傻的人送回房子,又迎了出来,笑着的模样朴实又热情,招呼他们往里面走:“你们喊我五婶就行,我家那口子排行老五,村里都这么喊我。”
助理干脆应了,笑着连喊了几声,脆生生的甜,几句话就哄得五婶开心起来,乐得合不拢嘴,完全把他们当做自家人来看待了。
院子不小,却收拾得粗糙。
里面还堆着高高的粮食,被油布蒙着,农用工具杂七杂八的堆在那边,没什么规划。四面围着的几间房屋也是最常见的村屋样式,虽然还有人住,但也没有好好修缮过,看起来和村子里其他危房差不多。
五婶让他们进的是正屋,里面噼里啪啦烧着火炉,勉强驱散了些暴雨和老房子带来的阴冷感。
除了刚刚突然出现在池翊音他们车前的痴傻青年外,还有另外一个干瘪老头坐在炉子旁边取暖,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满屋子都是烟味。
看见池翊音两人进来,老头掀了掀眼睛往上看,三白眼一吊,显得又凶又阴,很不好相处。
助理被老头那一眼看到心里一惊,下意识就想往旁边人身后躲,觉得身边的同伴会保护自己。
池翊音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有事领导上?没见过哪个助理用教授顶锅的。
助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讪讪笑着摸了摸鼻子,艰难的往旁边小碎步挪了半天,还是没从池翊音身后离开。
无它。
助理本能的在害怕那干瘪的小老头。
即便对方看起来瘦瘦小小没什么力气,也不具备威胁。
但就像兔子会害怕饿狼一样,有些感知近乎于求生本能,是生物长久进化后得出的保命法宝。
“快进来烤烤火,你们先暖一暖,我去看看厨房里还剩什么不,给你们热热垫垫肚子。”
五婶热情的招呼着两人,手脚麻利的搬了两个小凳子过来,就放在火炉旁边。
紧挨着那小老头。
助理简直头皮发麻,一想想要坐到那小老头旁边,就觉得自己社交恐惧症都要犯了。
池翊音无奈,但还是往老头旁边的凳子走去,将助理隔在另一边。
助理这才松了口气。
他合上了雨伞,随手立在门外面的墙壁上,忍受不住炉火的温暖带来的诱惑,搓着手走进屋子里。为了避免不与老头对上视线,他强制自己看向五婶的方向,一直在和她说着话。
套取情报都成为了本能,即便他不明白自己要这些信息有什么用。
“这是我公爹,不用拘束,赶紧过来烤烤火。”
五婶笑着给双方介绍彼此,对池翊音两人为何会跑到这种地方,也充满了好奇:“听你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怎么会跑这来?”
“我们这个村子哦,几百年都不会来一个外人,也是新奇。”
池翊音没有对自己多介绍太多,只是笼统的说自己是路过,要去找人。
“谁啊?”
五婶有些好奇:“没听说过这附近,谁家有你们这么阔的亲戚哦。你们一看就和我们不一样,是城里来的吧?”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池翊音两人的穿着,语气又羡慕又酸:“看看,和我们这地方的打扮都不一样。”
说着,她还回头看了眼身后呆愣愣烤火的痴傻青年,重重哼了一声,似乎在生闷气,也怨恨为什么他不是池翊音这样的人。
“不像我家这傻儿子。”
五婶说这话时,语气里并没有一个母亲的温柔,也没有家人的关切,更像是埋怨不满,恨不得这样一个傻子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知是不是刚刚在外面淋了雨,风一吹打透了衣服有些冷,助理抖了抖,打了个冷战,默默向池翊音的方向靠拢,寻求安全感。
五婶在好一顿夸赞池翊音两人,表达了一番对两人的羡慕向往,又明里暗里骂了半天痴傻青年后,见屋子里没人接她的话茬,也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兴致缺缺的转身去外面的厨房了。
那干瘪老头从他们进来开始,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们,一直坐在那里自顾自的抽旱烟,像一棵沉默的蘑菇。
而青年直愣愣的看着近处的火苗出身,还是那面无表情双眼无神的模样,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