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75)

“一天，你就走吧，我不需要你陪着了。”太难了，真的太难了，怎么会有一天，连开口都成了受刑。

“我们两个从出生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就算勉强在一起……”程凡停住几秒的呼吸，才艰难的重新开口，“也迟早会分开，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你意思是，你后悔了？”

“是啊，我后悔了。”

“你不要我了？”

“……不要了。”

程凡说完，不敢再看蒋一天，垂头闭着眼睛，程凡几句话，否定了他们生活的曾经，还有未来。

“程凡，我才明白，我从来都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心里到底有什么。”很久很久的静默之后，蒋一天这么说，说出来后，屋子里一片寂静。

程凡只意识到，他从没听过一天这样的语气。

蒋一天走了，空着手走的，没带任何东西。

程凡逼走了蒋一天，也逼走了自己所有的情感。

蒋一天走了，他的生活，他整个人，只剩了一具空壳。

程凡发烧了，那天下午他吐了两个小时，吐到最后呕出了血，就直接摔在马桶边，眼前一片模糊。

程凡开始哭，他自己也惊到了，这辈子没发出过这么难听的嘶吼声，要是蒋一天听到，会很嫌弃的吧，会，认不出他的吧。

可是他唯一的一天已经没有了。唯一的希望没有了。

……不是不是。

程凡，你做的对，你不能自私，你都已经这么烂了，不能让一天也沾染上污秽，不能再拖着他。

程凡一个人烂就够了。

蒋一天是广袤无际的天空，而他只是市井里最平凡的普通人，他们的人生本来就不该交汇的。

这几年，程凡已经够幸运了。

他生来罪恶，平平凡凡二十年，到头来只有一天的存在是明亮的。他的明亮照进程凡的生命，就这么五年。

五年好短啊。怎么这么短。

短到他没有信心，能够依靠这五年的时光，这些美好的记忆，度过他以后的年月。

2025

第二天，程凡先醒过来，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面前蒋一天熟睡的脸，漂亮利落的眉目安静下来还是让他觉得很可爱。

程凡凑过去，亲了一下蒋一天睡着的眼睛。

白白的，软软的，好可爱。

程凡很小心的笑了笑。

程凡轻手轻脚的起床，去洗漱做早饭。

蒋一天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空旷的房间，屋子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不管晴天还是阴天，和在英国时很像，很像。

不同的是，以前看到的都是阴沉沉的天空，今天不一样，今天有太阳。

蒋一天发了会呆，起床去洗漱了。

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他看到厨房里程凡的身影，又愣了一会，然后才进去。

程凡下了面条，加了青菜和煎蛋，乳白色的汤汁闻起来很香。

蒋一天沉默的坐下，看着面条出神。

程凡疑惑问他，“不想吃面条吗？”

蒋一天摇头，“吃。”

蒋一天边吃面，边看程凡，把程凡看笑了，问蒋一天呢，蒋一天只摇头。

渐渐的，程凡也变得沉默。

等两人吃完，程凡就又去洗碗，蒋一天仍然看着他。

程凡都知道，所以重新坐下后，他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蒋一天说：“我感觉像做梦。”

“这段时间的事，是这几年我连梦都不敢梦到的。”蒋一天看着他，直接说。

程凡沉默了。

蒋一天又问，“程凡，这是真的吗？”

程凡张口，“是。”

蒋一天看着他，像以往每一次看他那样，轻轻笑了，“那太好了。”

程凡说不出话，蒋一天的眼神让他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垂下眼，提起嘴角，“我送你回家。”

程凡套上卫衣，拿上车钥匙准备回头跟蒋一天打声招呼。

“当初为什么非要分手？”

他听到蒋一天问他。

程凡没有说话。

蒋一天也不再问。

程凡带他下楼，坐上车，问他家在哪里，蒋一天只说，“送我去公司吧。”

程凡点头。

一直到了蒋一天公司楼下，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程凡垂头想了一下，转头想跟蒋一天说什么，但他刚看过去，就听蒋一天问他，“我什么时候能真正进到你心里。”

这句话直直戳痛了程凡的心，没有任何准备，没有任何弯绕，笔直插进他心里，程凡张口，却说不出任何话。

任何话语都太过贫乏了。

蒋一天去公司了。

程凡看着他上楼，就接着坐在车里，他觉得他应该坐了很久。

程凡可能想哭，但是没有力气哭，他想到了程爸程妈，想到了当年，只觉得好累，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些，他都宁愿自己是个死人。

两人都没再联系，程凡回“天台”待了两天，又被程爸一个电话叫回了家。

程妈出院了，身体还没全部恢复好，就算回家疗养也有很多要注意的地方，程凡和程爸一一记住，然后接程妈回了家，帮忙把程妈安置好后，程凡就出去了。

程凡没有回家住，他打开了原来蒋一天家的门，钥匙一直在他手上。

这几年他几乎不回家，就算回来了也没再住在家里，而是住在他曾经待过很长很长时间的蒋一天家里，这里有他和蒋一天全部的回忆，他一直在给这个屋子交水电费，没有让它成为一间沾满灰尘的旧房间。

程凡上次来是很久之前了，屋子里难免积了一点灰，程凡动手打扫花了大半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