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紧抱霍去病大腿,给他打工(321)
自蛊失控后,她便时常瞧见心心念念之人,张先生说这是幻觉,她并不在意,自淮南过后,她便再梦不到从前,现在的幻觉恰好延续了她从前最依赖的生存方式。
张先生在屋中品茶。
茶水初入口时是微涩,而后慢慢回甘,口齿生香,他静听着院中少女的自言自语,心知她幻觉越重,体内的蛊便逼她越紧。
她看似无所谓,可幻觉出现德越频繁,便昭示了她心中的惶恐。
“我现在,好似有些怕了。”殷陈的声音很轻,“我想活着。”
张先生抬手,以掌跟揉着额头,眼前浮现一个少女的模样,那少女道:“她的身子压根支撑不住再种一次蛊。”
“我从不强迫人做选择。”张先生抬眸看向眉目清越的少女,眸底凛然,这样年轻的一张脸,眼底的荒芜适时漫了出来,让他整个人生出一股极不相称的怪异感。
时光这般特别的厚待,青春永驻在他身上,直至身边人都已逝去了,他仍是这般模样。
可他却躲在西南夷,做个逍遥仙人。
“那你可后悔过?后悔过当年明明可以做出选择便能改变他人命运,却始终没有做出的选择?”少女的问题如同一把尖利的,不可躲避的刀,直戳心口。
张先生一怔,低头轻啜了一口茶水,那张清隽如玉的面上氤氲起一丝转瞬即逝的怅然,“往事已矣,斯人已逝,再谈及亦是徒增感伤罢了。不过,她不会死的,你瞧她那副盛气葳蕤的模样,若她败给所谓的命运,早就该死在十五年前了。”
透出窗棂看去,殷陈正在院中逗弄隔壁家来串门的小狗崽,故作严肃教训小狗不许偷吃她的饼饵,小狗讨好舔她的手心,她乐得咯咯笑,面上笑容正如时节尚好的桃花。
少女垂眼也饮了一口茶水,面容勾出一丝笑来,“那个孩子长得很好,既有担当又聪颖稳重,只是,若当年的预言真的……”
“你的预言,何时有过假?”张先生直直盯着少女。
“师兄,我只是一个幻觉,你知道的,我只能根据你的心意给出答案。”那少女弯了弯眼。
张先生紧紧盯着她,舍不得错过分毫,“幻觉,我该庆幸,你终于又出现了。”
张先生听到殷陈的脚步声,她的脚步声轻快,鞋底擦过地面时带出几丝窸窣的响。
“师父!二牛阿兄送了野葱来,我们今日做野葱饼和野葱粥吃可好?”殷陈鬼魅似的拿着一把野葱站在窗边,兴奋道。
张先生手上杯子一抖,溅了几滴热茶在手背,看向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眸,颔首,“去做罢。”
“真的吗?师父要我做吗?我真的可以做吗?”殷陈激动得眼眸微张,不可置信一连三个问句。
“有何不可呢?”张先生反问。
“我这就去找隔壁婶婶教我做!”她几步转身噔噔噔飞奔出院子,似乎已经想到自己在庖厨大显身手的模样了。
“你从前可一点儿都不吃我做的饭食,真偏心。”少女幽幽抱怨道。
在殷陈端来那碗黏稠的看不出是甚食材组成的食物,殷勤将自己的劳动成果献宝似的端上桌,又双手奉上竹箸,“师父请用。”
张先生看着碗中那不可名状的冒着热气的“粥”,一向冷淡的面上终于出现了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思索良久,当即定下了一个严正规定,“殷陈不许再进庖室。”
在蛊虫养出来前,这般懒怠的春日倒是极自在悠闲。
五月初,张先生拿着一个小陶瓶,看向还想割腕放血的殷陈,“明日便可以种蛊了。”
殷陈凑过去,看向罐中那只黑线一般鲜活的用自己的鲜血养出来的蛊虫,“咦,怪丑的咧。”
那蛊似是听懂了,猛地一跳,差点跳到她脸上。
张先生咳了一声,“按理说,蛊是根据你的模样长的。”
殷陈再度看一眼那黑乎乎盘在罐底的蛊,违心道:“这样看来,还蛮可爱的。”
“像蚯蚓。”
“蚂蟥。”
二人相视一眼,一致点头,只有罐中的蛊虫不停撞壁表示抗议。
夜风微凉,殷陈坐在门槛边吹箫。
张先生清冷的声音传来,“何事烦扰?”
“打扰到师父了吗?”
张先生挑眉,长身玉立,抬步走到她身边,风过竹林,月影下如同起伏地山峦。
他平日是总着粗布衣裳,让人忽略了他周身的清雅气质。他身上有极好闻的竹香,如此看来,倒颇像一个谋士。
殷陈仰头看他,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神情比平日里温和许多,她本想问问他是否真的活了百来岁,话在嘴里囫囵了好久,说出来却是个极拐弯抹角的问题,“师父是否常会孤寂之感?”
“孤寂?你认为孤寂感为何?”
“身处天地间,无知己,无爱侣,无亲友。”
如你一般。
“我认为孤寂与否,源自人心。我曾有过知己,爱侣,亲友,他们一个个故去时,我是曾觉得孤寂。如今倒有了另一番觉悟,人生来便是孤独的,若要在旁人身上汲取甚么,那此人消逝时,那一刻的孤寂才是永恒的。”
“那一刻的孤寂,还烙印于师父心中吗?”
张先生垂眸看着摩挲着箫管的殷陈,不再回答她的提问,反而淡声问道:“所以,你想从何人身上索取甚么?”
殷陈下意识捏紧箫,指节泛白,“师父是想说,或许我会失去他?”
“你总会失去他的,不论早晚,你都不可能会永远拥有他。”张先生侧脸被光影切割得异常凌厉,银白的发与他的容颜此刻相融得极为融洽,他站在月光之下,如谪仙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