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紧抱霍去病大腿,给他打工(383)
刘彻颔首,着宫人将河西地图推上。
河西的地形狭长而辽阔,一万精骑深入陌生的河西大地驰骋穿插,能在不迷路情况下在匈奴的地盘上将匈奴人打得落荒而逃,恐怕大汉寻不出第二个拥有如此本领的主将。
李广对着地图发愣半晌,他从未深入过河西,自然也不知河西之地情况复杂,也确实有些借题发挥来表达对今上重用外戚的不满。
他更没料到这个平日里少言不泄的冠军侯竟会同他较真,花白的胡须随着嘴唇的蠕动抖了抖,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面色也憋得有些发红,一时哑口无言。
“我作为攻打河西的主将,郎中令可以对我不满。但我的军士都是天下最好的军士,他们埋尸河西,不能魂归故里,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懊悔,郎中令实不该这样鄙夷不屑。”他掷地有声,锐利的目光扫过席上每一个人。
此言一出,座下皆静。
他的亲卫,皆死于护佑他。
他的军士,到死都在拥护他。
张骞是这些人中少有的站出来真心维护他的。
听了这话,他眼角的泪不止,那是十数年流沙的风沙给他眼角留下的印记。
面上满是岁月凿出的沟壑,鬓边白发丛生。
命运对这个男人,极其刻薄,近乎剥削了他所有的东西。
他却不卑不亢,在尘埃中,开出绚丽的花来。
他坚定地维护霍去病,因他也曾路过河西,他知晓匈奴人的凶悍,河西环境的恶劣,而这位年未及冠的小将能带回这样的战果实属不易。
宫宴结束,已经月上中天。
阿大侯在车驾前哈欠连连,见霍去病出来,立刻过去想扶他。
霍去病望他一眼,“我没醉。”
“可我看君侯步态踉跄,倒是有些醉态。”
他自归来后便没有策马出入过长安,一是腿伤还未好,二是他出入常骑踏云,他习惯性想去牵踏云,却只能看到仆从将栖霞牵来。
宣平里,看到中门外等着的殷陈,她身边是红雪和青芜两个小丫鬟在掌灯。
夜风微凉,她的眼中映着昏黄的灯火,也映着此夜星辰,亮的出奇。
她是来给他上药的。
毕竟她现在是个极尽职尽责的医者。
他锦衣华冠,整个人看起来颇为清瘦,不像个武将。
殷陈第一次见到霍去病便是这个评价,现在仍是。
走近,才嗅到他身上萦绕的酒气,配在腰间的香袋中了酒气,带着宫中独有的熏香,其实并不难闻,“可喝醉了?”
霍去病只是望着她,没有说话。
殷陈看他这模样,也不再问,走过去扶他。
阿大腹诽,明明出宫时还说自己没醉。
“怎么瘦了这样多?”殷陈一手环住他的腰,反复确认,虽然春衫薄了些,但她惊觉他的腰确实比冬日时消瘦许多。
霍去病任她丈量自己的腰,不止是他,骠骑营中经历了这一战的每个人,都与之前判若两人了。
红雪和青芜默契地望向边上胭脂梅树,阿大摸了摸鼻子,又偷偷瞟了几眼。
霍去病咳了一声,“夜风凉,进去说话。”
殷陈才意识到周围人众多,霎时红了脸,松开了紧紧环住他腰际的手。
红雪和青芜相视一笑,青芦到底年纪大些,她面色如常,在前给二人掌灯。
因为冠军侯宅太大,青芦只将二人引到距离中门最近的屋子,又着人送来一应物什,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二人,殷陈净过手,忽然想起平阳之事,斟酌了一下语句,跪坐到他身侧,轻声问道:“阿稳可想知自己的生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霍去病面上的结痂的伤透出淡粉色,神情似有一瞬怔愣,淡淡开口:“我与他之间,早无做父子的缘分。”
殷陈观察着他的神色,料想到他应当早就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但她仍想着争取一下,为他做些什么,她捞起他的裤腿,将缠在小腿的布条解开,继续道:“那日我在平阳,遇到了一个名为霍光的少年人。”
霍去病原本垂在膝上的手陡然捏紧又松开,语气依然平静,“霍光?”
光,是个寓意极好的名。他不知自己的异母弟唤这个名。
殷陈低首察看伤口的状况,这几日精心养护,腿伤已经有了好转的趋势,她松了口气,道:“嗯,是个极有礼谦和的少年,他的父母将他教养得很好。”
霍去病半垂着眸,眼下痣在这不明朗的环境中,几乎要隐没。
殷陈抬眼看他,见他的目光落在了案上的鎏金博山炉上。
她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旧的布条放到旁侧,又以巾帕沾水细致清理了伤口,拿出箧中早已备好的药膏和净布,“我在想,阿稳快及冠了,及冠总是要入族谱的。”
霍去病转而凝视着她,她沐浴在朦胧的灯光中,两弯生得略有些英气的长眉下,一双眼温软柔和,她与病患说话时,话语都会放轻,听她继续温声道:“我知晓你自小孤苦,心中也定有些怨气。”
见她如此小心翼翼地顾及着自己,不知为何,心忽而塌陷了一块,泄进一缕温暖的光线,“若非他抛却我,我何曾能有这般际遇?我对现状很是满意,或许是曾有过怨气,但都过去了。”
听他坦诚,殷陈愕然抬眼,正撞进他眸中,他双眸微弯,眼波微漾,似是很好心情。
殷陈麻利地上完了药,“因我从未经历过你的人生,所以忽略了你的感受,理所应当给出这般高高在上的建议,对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