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紧抱霍去病大腿,给他打工(54)
卫少儿眼中渐渐盈满泪光,她偏头掩饰着,“去病,阿母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你莫要拒绝,好不好?”
他垂下眼帘,许久才道:“好。”
怕他反悔似的,卫少儿连忙将漆盘递给他,“回去罢。”
她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欣慰勾起唇角,“应了便好,应了便好。”
暮色四合,夏夜的星空总是繁星点点。
殷陈坐在廊下吹箫。
霍去病脚步微顿,他将漆盘递给青芦,拿了盏灯抬步往东院去。
“姑子,君侯在院外。”青芦走到殷陈身边道。
箫声停住,殷陈看向院门。
她执灯往院门走去,两盏灯逐渐靠近,殷陈看到昏黄的灯火,而后看到了霍去病那张无甚表情的脸。
她走近,笑吟吟道:“郎君还是头一次到东院来呢。”
话一出,她立刻意识到了话中歧义,幸好霍去病好似并未察觉。
他看向少女,“姑子方才那一曲,可否再吹一遍?”
殷陈没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眼眶微微张大,“郎君喜欢?此曲名青鸟。”
青鸟,他想起她左肩头的那只青鸟刺绘。
“是南越之曲?”他跟在她身后,往偏房去。
青芜和红雪立刻将屋中灯点上,又端了饮食放置在案上。
殷陈抬步入了偏房,“不是,是我阿翁所谱。”
青芜红雪接过二人手中的灯盏,退出偏房。
殷陈坐到榻上,将紫竹箫置于唇下。
霍去病撩袍在一旁坐下。
待他坐定,箫声袅袅而起。
他看向案上摊开的书简,正对着他这一片竹简上写着,“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
殷陈垂眸吹着萧,她时不时瞄向霍去病,却见他对着竹简发愣。
案上是《豳风·鸱鸮》,他不常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于是殷陈也权当没瞧见。
此曲曲调本就哀怨,配上箫声独特深沉的,迟涩的声音,当是似远在深山,离人倾细语,幽谷青鸟鸣。
红雪和青芜站在廊下,心思也随着箫声飘远。
一曲终了。
霍去病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揖了一礼,“多谢姑子。”
殷陈颔首,“听闻郎君会笛?”
他嗯了一声。
“若郎君喜欢,此曲我可教郎君。”
他微怔,摇头,“笛声悠扬,不宜此曲。”
“那可不一定,我阿翁谱曲时什么乐器都试过一轮。只是我擅箫,用笛吹奏,或许别有一番风味。”殷陈将紫竹箫转剑般转了一圈。
“然。”
殷陈笑道:“那每日吃过餔食后,在后院相约。”
霍去病颔首,“姑子今日去案发现场,可有发现?”
“有,但我不能告诉郎君。”她故意卖关子。
霍去病却不上她的当,“姑子早些休息。”
说罢他执灯离了东院。
殷陈又将箫转了一圈,看了一眼案上的书简。
当夜,殷陈昏昏沉沉。
她行走在黑暗里,周围无限狭小,挤得她行走困难。
她努力瞪大眼睛,却依旧看不清前路,只能抬手摸索着前进。
她摸到一股温热黏腻的液体,摸到一片温凉,如同拆下来的丝绸布片,她摸到水草一般缠住手指的丝线。
越扯越多,越勾越多,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猛然意识到,那是人的头发。
她一牵动,那头发便轻易地脱离了头皮,如潮水般朝她涌来。
缠上娇嫩的脖颈,如同缠住树木的绞杀藤,那藤缓缓往上攀爬,钻入耳朵眼里,钻进嘴巴里,喉咙眼里。
她拼命挣扎,那发丝却如同活物一般,越缠越紧。
四周的墙壁越压越近,殷陈知道,那是一堆尸山。
五脏六腑被搅动着,胃里一股股酸气往上翻涌,却又被堵住。
那发丝在她的身体里拧成一股绳,她感觉自己的肠子也被拧成了绳状,冰凉的液体盈满面颊,她不知那是血还是泪。
“杀了我罢!杀了我罢!杀了我罢……”
她听不清是内心呐喊,还是从那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喉咙里挤出来的破碎字音。
她扭曲的手忽然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铁器。
那是一把匕首。
她拼尽全力,握住了那把匕首,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口。
猛地推进。
手腕却被一端温热包裹住,她抬眼,瞧见那股温热的主人。
又是他。
殷陈胸口猛烈震动,她竭力控制着身体的颤动。
胸口如被重物敲击,她抽噎了一下,终于将那股堵在胸口脏污呕出。
那是一团乱发。
手腕的温热紧了紧,殷陈被那少年拉起。
那股潮水般的发丝忽而褪去,连带着周围都亮了起来。
殷陈才发现,这是旷野之中,是她试图逃出匈奴王庭的那一夜的旷野。
望不到边的流沙荡开一层层沙浪,她与少年相对而立,站在月下。
夜风呼啸,将她的乱发掀起,她紧握右手,转头看少年的模样,他生得极高,身姿清瘦。
她努力想拼凑少年的模样,可她的脑子一片空白。
“你可知道,这是何处?”他开口道。
原来他的声音是这样的。
清润的,尾调稍稍下压着。
殷陈转动手腕,挣脱他的手,“你想出去吗?”
少年点头。
殷陈看向他手上的长刀,上一个梦境中,他用这把刀砍了乌隆的脑袋,“杀了我,便能出去。”
少年看了她一眼,眼底情绪复杂。
殷陈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一字一句重复一遍,“杀了我,便能出去。否则,你我将困死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