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角门处与当值的人说了半晌,对方十分谨慎,始终不愿放他出去。
江寒之立在角门旁,看着朱红的宫墙,忽然有些想哭。他责怪自己,那日不该逃避,至少应该和祁燃说说话的。
可他怎么能想到,众人去北境的日子竟提前了那么久?
最后,他只能去找了一趟江溯。
这是他入营后,第一次以弟弟的身份去找兄长。
“我还以为你在宫里要装作一直不认识我呢。”江溯失笑。
“哥,我听三殿下说,他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去北境了,是不是真的?”
“祁燃没告诉你吗?”江溯问。
“他没说……此事早就定了吗?”
“也不算早,但你上次休沐的时候,肯定是定了的。”
“他没跟我说,我不知道。”
江寒之怀疑,这些日子营中估计也有人提过,但他近来一直心不在焉的,旁人说了什么话他总是不往心里去。若非三皇子来找他告别,他只怕还稀里糊涂的。
“没跟祁燃告别?”江溯问。
“嗯。”江寒之看下兄长,“哥,你跟他们说说,放我出去吧。”
“他们明日开拔,今夜整个京城都宵禁了,你现在出宫也没用。明日你早些过来找我,我带你去见他。”江溯说。
江寒之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次日,天尚未大亮,江寒之便去找了一趟江溯。江溯倒也把弟弟的事情放在心上,已洗漱完毕候着江寒之了。
兄弟俩一道穿过角门,到了宫门外的广场,那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今日,皇帝会带着满朝文武亲自为去北境的将士们壮行。
看到分列两侧的羽林卫,江寒之才想起来,前几日分配任务时同僚便朝他提过今日之事。但他那日心烦意乱,压根没听进去,还把今日送行的机会让给了旁人。
江溯朝一名羽林卫说了句什么,对方小跑着离开,不多时便带了个人过来,正是祁燃。祁燃今日换上了镇北军黑红相间的武服,看着英武俊朗。
“洄儿?”祁燃有些意外。
江寒之迎上他的目光,只一个对视,眼圈便红了。
再见面时,两人之间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和别扭,只有挥之不去的离愁别绪。江寒之一直都知道自己舍不得祁燃,但以往任何时候的不舍,都不及这一刻来得猛烈。
他很想抱抱祁燃,想拉着对方不让人走,想像从前那样毫无顾忌地与对方亲昵。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不然他们俩将会成为宫门口的焦点。
“陛下还有半盏茶的功夫过来,有话赶紧说。”江溯催促道。
祁燃朝江溯一颔首,拉着江寒之走到了距离众人几步之外的地方。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江寒之哽咽道。
“本来想着那日跟你说的,但是早晨起来没见到你。”
“都怪我。”
“不要自责。”祁燃道:“是我不好,那晚吓着你了。我原本没想那样,但是我……”
“你到了北境一定要当心,不要逞英雄。这次你是跟着三殿下去的,凡事以他为重,保护好他便是你的职责。”江寒之知道,以三皇子的身份定然不会上阵杀敌,祁燃跟着对方至少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
“北境冬天很冷,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受伤,也不要生病……万一生病了不要靠着军医,他们看病不太行,要去城中的医馆看大夫。”
“嗯。”祁燃点头。
“不要想着立功,不要出风头,若是打了胜仗,记住穷寇莫追……”
不管江寒之说什么,祁燃都会认真点头,仿佛只要他答应了,对方便能放心。
“我要走了,洄儿。”祁燃抬手拭去江寒之脸颊上的泪,眼底的情绪几经翻涌,好不容易才收敛住。
江寒之强忍着难过点了点头,在祁燃手上匆匆握了一下。
祁燃抓住那个机会勾住了他的小指,但也仅仅是一触即分,不敢太逾矩。
随即,江溯便走了过来,示意两人时候差不多了。
宫门口传来通报声,这意味着皇帝已经来了。江寒之又看了祁燃一眼,两人四目相对继而分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大步离开。
那日送走了祁燃之后,江寒之失魂落魄了数日,直到再次休沐时,面色还不大好。
“舍不得?”
兄弟俩一起回府的路上,江溯朝弟弟问道。
“我太任性了,不该同他置气,不然前些日子还能多团聚一二。”
“傻不傻?你若是舍不得他,就算日日与他在一处,照样舍不得啊。”
江寒之一怔,竟然无法反驳。
这几日他一直懊恼没能和祁燃多相处,可这会儿一想,哪怕他们从未闹别扭,日日像从前那般亲近,此时他的不舍也不会减轻毫分。
“洄儿,你如今也大了,有些事情若是找不到人倾诉,我这个当兄长的还是可以替你分担一二的。”
“兄长这话……是何意?”江寒之问他。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跟你谈谈心。你今年也十六了,在我朝有些男子十六都当爹了,你若是有什么心思,也不必觉得难为情。”
“我没有。”江寒之否认道。
“嗯,若是有了也不要憋在心里,免得一念之差走错了路。”
江寒之拧了拧眉,听出了自家兄长这是话里有话。
但他并未追问,而是选择了装傻,全当什么也没听出来。
他还能怎么解释呢?
本来就没有的事情,越解释越糊涂。
江寒之坚信着自己此前的结论,他和祁燃确实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是感情比较好的兄弟。别的不说,成圆号称一眼就能认出来谁是断袖,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成圆不也什么都没看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