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之后,崔见山就带人赶来,将我捉拿,又关押在了此处。”
云挽生出了一种怪异感,她下意识问道:“阮师叔与我说这些......是何意思?”
她仍唤她师叔,阮秋楹倒也没再纠正她,而是不答反问:“你已习得眠雪十六剑了吗?”
云挽点头:“但第十七招和第十八招我并未能领会。”
“那个暂且不急,”阮秋楹顿了顿,转而又问她,“你的眠雪十六剑是谁教你的?谢玉舟还是沈鹤之?”
听她提及沈鹤之,云挽莫名心头一跳,不过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沈鹤之与谢玉舟关系匪浅,阮秋楹又是谢玉舟的师姐,她怎会不认得他?
她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沈师兄教的。”
阮秋楹听罢竟沉默了下来,她的目光停在云挽的脸上,像是在思量什么,半晌才突然问道:“你喜欢他。”
并不是在询问,而是笃定了般地陈述,云挽猛地抬起头,几乎下意识就想去反驳,但对上阮秋楹那盈盈的目光后,那些反驳的话又堵上了喉咙。
她一句都说不出来,或者说,她知道即使她说出来了,阮秋楹也不会信,她已经彻底看透了她的心思。
“很吃惊吗?”阮秋楹只是笑了笑,她又露出了那种几乎让人望之潸然泪下的神情,带着浓郁的哀伤,声音也变得很轻,“我怎会看不出来呢?毕竟我也曾是爱慕着师兄的师妹,我又怎会看不出来你喜欢他?”
云挽愕然地看着她,她太震惊了,震惊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阮师叔所爱慕的师兄......难道是指崔师叔?”
“怎么可能?”女子摇头,“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我所爱慕之人,正是你父亲,否则我又怎会为了他,不惜使用禁术,走上这条不归路?”
她深深地望着云挽,那目光却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人。
“我师父门下共有六名弟子,大师兄是崔见山,他入门最早,天赋极佳,心性却不足,不堪以重任;二师兄是祝言昂,就是你父亲,他入门后不久,便被推举为了太虚剑川的首席弟子......至于我,我排在第五,再往下就只有一个谢玉舟了。”
“我入门之时,师父已有天人五衰之象,因精力不足,只能将我扔给了大师兄崔见山,可他那时一心与祝师兄争夺掌门之位,并不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对我也是爱答不理,我一不小心......就在修行上出了岔子,差点造成灵气逆流,生出魔气来......”
“那次是祝师兄救下了我,我也是自那以后,便被祝师兄带走,跟着他修行学艺,我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我的剑术亦由他所授,我会爱慕他......不是合情合理吗?”
云挽藏在袖中的手,下意识就收紧了几分,这样的故事,几乎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她忍不住在想,是不是每一个爱慕着师兄的师妹,都有过如此相似的经历?
因被师兄照拂,因得了他的陪伴,便禁不住对他生出依赖,甚至就此沦陷、整颗心都挂在他身上。
“不过你不必担心,”阮秋楹又道,“我虽爱慕你父亲,却对你和你母亲,并无恶意......”
她的目光低垂了下去,长长的眼睫遮出一片阴影:“天魔真正出世的时间,其实并非是在被玄微剑尊斩杀那年,而是更早,早了足足七年。”
“那一年,师父为保昆仑根系,以身祭阵,将天魔困在了炽烈血渊,这才为三宫十二宗争取了七年的喘息时间,而掌教之位则被师父亲手传给了祝师兄。”
“也是在那七年中,名声鹊起的玄微剑尊才钻研出了可对抗天魔的斩魔阵,这才有了后来的玄微剑尊以斩魔剑阵杀天魔于掖星洲一事......”
“师父身死时,只将祝师兄叫了过去,我们其他几个弟子只能守在外面,并不知晓师父都与他说了些什么。”
“但自那日起,成为了太虚剑川新任掌教的祝师兄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愈发冷漠,我见到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我知道,因为那时的天魔只是被师父用自己的性命暂时困住,随时都有再次脱困的可能,他便只能用全部的时间去寻找对抗天魔之法,不敢有丝毫松懈。”
“师父将掌门令传给他,便是对他给予厚望,他不能让师父死得不明不白......”
“再后来,天魔还是脱困了,他联合其他门派的掌门,一同围剿天魔,那场战役死伤无数,幸得玄微剑尊在最后成功悟出了斩魔剑阵,终是成功将天魔斩杀,可那段析出的厄骨,又成了另一个隐患......沈鹤之那孩子,便被祝师兄带回了宗门,收为了弟子。”
云挽听得愣怔,自她拜入太虚剑川后,许是因为此时的宗门是由大长老在打理,又许是什么别的原因,她很少听到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她父亲。
沈鹤之亦从未提及过,她只知晓她父亲因沈鹤之身怀厄骨,对他并不亲近,两人只担着个师徒的名分,实则并无太多师徒情谊。
她也知道谢玉舟因拜入师门时年纪太小,他尚未记事时,他的师父便羽化,他便一直跟在她父亲身边学艺,是与沈鹤之一同长大的,可他也不知顾及着什么,同样未与她说过太多。
父亲在云挽的印象里,向来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从前恨过他,后来知晓他只是死得太早,并非当真抛弃了她与母亲,便也不再恨他了,却也从未对他生出过亲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