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的眼底,也终于出现了慌乱恐惧的情绪,她知道崔檀昭很可能已经没救了,魔气这东西本就顽固难消,斩不断,亦消不掉,否则当年的玄微剑尊,也不至于耗尽了一身精血,才施展出了斩魔阵,甚至于这斩魔阵也未能真正将天魔除去,依旧留下了不小的隐患。
再像不久前,云挽所染的心魔其实已经足够微弱了,却仍是需要大费周章地转移至沈鹤之身上,再借由他的琉璃骨,才得以消除。
而此时控制着崔檀昭的魔气则来自最污秽阴毒的天魔,且已在她的经脉里悄然生长了不知多久,即使将她的经脉尽数击碎,都不一定能令魔气消散。
云挽隐约觉得,崔檀昭的心智大概也已经因这份魔气而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那时在炼剑锋,她与她对峙时,她便曾因她流露而出的那份疯狂情绪,而生出过些许疑惑。
此时的崔檀昭,面上尽是痛苦之色,那些魔气显然给她造成了不小的疼痛,她便冲着不远处的“青年”厉声尖叫:“你放开我!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为何还要将魔气种入我身体中!”
“别这么激动呀,”青年倒是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你越是激动,魔气的流转速度就会越快,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与我一般,是真正的魔了。”
他的话令崔檀昭惊惧不已,她奋力地挣扎着,可那些丝线却紧贴着她的皮肤不停蠕动着,像细长的虫子,一点点地占据着她的经脉,蚕食着她身体之中的灵气。
“崔姑娘,你这般挣扎做什么?”青年双手环胸,偏头看着崔檀昭,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恨你父亲吗?你不是根本不在乎昆仑墟的死活吗?为何现在又不想入魔了呢?像我一样当个魔有什么不好的?”
“不!不!”
崔檀昭很绝望,可她此时狼狈的模样,却未能动摇那青年分毫。
他很快便缓缓转过头,目光也随之落在了云挽脸上。
“很可惜,”青年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气,“你和你父亲一样,让我觉得厌恶,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他说着,手指就冲着崔檀昭轻轻一点,冷声吩咐道:“今日,你便在这太虚剑川的禁地中,将她杀了吧。”
“也算是用祝言昂女儿的血,来祭奠我被关押在此多年的屈辱......”
云挽意识到了什么,她提剑便想向那青年冲去,却被崔檀昭刺来的剑挡开了。
青年笑道:“我可还有很多事要做,就不在此不奉陪了...... ”
“真不知若是有一天,昆仑墟的人知晓了祝言昂和他女儿,都是死于我之手,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云挽瞪大了眼睛,他竟然说,她父亲是死在他手中的!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挽奋力抵开崔檀昭的剑,却只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衣摆,只晃神间,那青年就消失在了原地,再找不到任何痕迹。
他......逃走了。
崔檀昭在魔气的控制下,身法变得极快,力气也巨大无比。原本的她根本不是云挽的对手,此时云挽却几乎有些招架不住她的攻击。
也或许是腹部的伤口,和那拍在她肩上的一掌,令她并不处在最佳状态,加之她本命剑碎裂已久,如今的武器算不得太趁手,只是抵挡住崔檀昭的攻击,云挽都已经觉得很吃力了,她不得不打消去追那天魔残魂的念头,全力以赴地应对着崔檀昭。
崔檀昭本人的状态其实很差,她脸上沾满了泪痕,身体却被魔气操控着,不敢不顾地向云挽冲来,而在那些魔气的作用下,她的皮肤也隐隐开始发红,其上似有生出魔纹的征兆,那双充满了绝望恐惧之色的眼眸,也在慢慢变得猩红。
“祝云挽......求你、求你救我......”
她哽咽着,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我不想变成魔,我爹会杀了我的,我不想死......”
这还是云挽第一次听崔檀昭用这样的语气与她说话,她心中不禁觉得怪异,。
前的她,虽未明确表示过,可她心底却是非常讨厌崔檀昭的。
她刚入门时,孤立无援,崔檀昭便时时来找她麻烦,甚至欺辱打压她,她讨厌她,甚至也曾讨厌到希望她能从这世上消失。
可面对着眼前这个仓皇失措的崔檀昭,她却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她很清楚,她已经没救了。
若是侵蚀她的只是普通魔气,或许还可用净尘咒印尝试着祛除,但此时她身上的魔气却是来自于天魔,即使崔见山亲自来了,恐怕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祝师妹,求你救救我......”崔檀昭一边卑微地向她讨饶,身体却又矛盾地一次次攻击而来,显得那般地滑稽。
“我从未、从未喜欢过沈师兄,我也没想过要与你抢沈师兄,”她抽噎着,“我起初会讨厌你,与沈师兄无关,也与我父亲无关......是因我幼时见过你父亲......”
云挽愣了愣,就听崔檀昭道:“我那年不过五岁,父亲几乎不理会我,母亲修为不济,一次她带我外出游玩,我们却撞上了一伙邪修,是祝师叔、祝师叔将我们救了下来......”
“他说我根骨奇佳,是剑道奇才,假以时日,必会成为名镇一方的剑君......”
崔檀昭的声音都隐隐有些发抖:“祝师叔还说,待到我未来择选本命剑时,可去寻他帮我参谋,我那时便在想,为何我父亲不是祝师叔、为何我父亲会待我与母亲那般冷漠,为何他那么自私,心中永远只想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