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低下头,攥紧了黑袍,好半晌才将其披在了身上。
沈鹤之已站至了屋门口,像是迫不及待想将她送走。
“师兄,”云挽仰头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沈鹤之抿了下唇,最终摇头:“不要再来归墟海了,我亦不会再回望仙道,你的未来,有更多的事可以做,而非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副温柔的语气,却像钝刀子,一点点地在她心间割。
“好。”云挽竟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别再见了。
她站起身,向外走去,只是在从他身旁经过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再次看向了他。
“师兄......我还有一个请求,”她犹豫了一下,方才道,“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沈鹤之似是怔了怔,她昨晚也说过这样的话,却与此时是完全不同的心绪。
这一瞬,他几乎真的动摇了,但他的目光只在她的唇上停留了片刻,就迅速移开了,最终只是坚定地摇头。
“我知道了。”云挽像是早料到了他回拒绝她,所以并没有太失望。
今日一别,便是此生不复再见,她原该说些更好听的话作为道别词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喉咙里像堵了一块棉花。
“师兄,”她低声道,“愿你往后一切安好。”
“嗯......你也是。”
再多的话,便真的说不出口了,云挽终是转过身去,迈出了屋门。
她的身影在远去,沈鹤之垂着视线,没有去看,直至脚步声即将消失,他终于忍不住最后望了一眼,却也只望见了一抹稍纵即逝的背影,他的心脏突然就像是空出了一块,生出了一种难耐的失落。
她走了,是他亲自把她赶走的。
无霜剑又发出了阵阵嗡鸣声。
“别闹,”他伸手将剑按住,神情有些止不住的落寞,“我跟她是不可能的......”
刚刚与她说的那些话,其实并非全部是真的,他说了谎,但也算不得全是虚言,只是稍稍改动了一些细节。
比如说,他会来归墟海,不是为了守着有苏濯灵。
那时他遭有苏濯灵背叛,被挖出琉璃骨,他原以为自己会被炼情剑反噬,却没想到云挽竟将自己的灵根分离给他,又向他表明了心迹。
那时他浑浑噩噩从太虚剑川逃出,心中几乎没怎么想有苏濯灵之事,反而陷在了不知该如何面对云挽的自责之中。
与她的过往总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他从前不知她的心思,如今知晓了,便只觉痛苦崩溃。
等他终是冷静下来时,他已不敢再回宗门,可不回去,他又能去哪呢?也是因此,他才来到了归墟海。
他其实也的确是为有苏濯灵而来,却并非是为了与她再续前缘。
他是来杀她的,他想和她同归于尽,这才在自己身上种下了净尘咒印。
他的炼情剑是为她而修,只要她死在他手上,他自也会被功法反噬到为她殉情。
到时他以血肉之躯祭阵,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将厄骨和整座碧落殿都封印起来,至少五十年内,天魔都不会重新问世,而归墟海也不会对昆仑发难。
只是,最后的情况却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他的确闯入了碧落殿,却没办法对有苏濯灵下手。
他不仅无法杀她,甚至伤不了她分毫,还被她一刀刺入了心脏,险些死在她手上。
他在她面前,又何止是没有尊严?只是将剑对准她,他的心都止不住的疼痛,心如刀绞也不过如此。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爱她,即使她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即使她与他站在完全不同的阵营;即使她恶毒又狡猾,但他还是深爱着她,爱到无法自控,爱到连对她拔剑都无法做到。
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接受云挽的感情?哪怕只是试试也不可以。
如果他心中并无所爱,如果他还是从前那个太虚剑川的沈剑君,那么她爱他,他便可以接受回应她。
就像他所说的,他其实一直爱她,只是这个爱到底是情人的爱,还是亲人的爱,又有何妨呢?只要她高兴,他愿意给她一切她想要的。
但现在的他,早已跌落深渊,满身泥泞,心底甚至还装着另一个人,他又怎么能违心地去享受她炙热而纯净的爱意?
他不能那样作践她......
心绪剧烈的起伏着,手腕上那道沉寂已久的魔纹竟又被触动了,带来剧烈的灼疼,令他的眼前都浮现了血色。
沈鹤之慢慢捂住了心脏,痛苦地蹙眉,剑气逐渐变得凌乱,从他周身溢出,又围绕着他不停乱窜着,无霜剑发出一阵阵的悲鸣,仿佛正忍受着更为炙热的痛苦。
这个瞬间,沈鹤之几乎想将那还未完全走远之人追回来。
只要紧紧抱着她,他的痛苦便可被抚慰,可是他不能,他也不配......
......
云挽披着黑袍,从泯仙镇一路向外而去,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只是当人声与喧嚣远去之后,她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但哭着哭着,她又轻轻笑了起来。
她一时感伤难过,一时又轻松释怀,这个结果好似并未出乎预料,也在她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她已尝试着去争取他了,虽未能得偿所愿,但至少未来的她不会再后悔了。